洪阳溪的晨雾还没褪尽,像一匹被水汽浸软的白绫,轻轻搭在青石板的棱角上。我坐在老槐树下,后背贴着树干的地方已被体温焐得温热,裤脚却还沾着凌晨的露水,凉丝丝地缠在脚踝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水面,溪水漫过鹅卵石时,折射的光碎成星星点点,像有人把天上的银河揉碎了,一股脑全撒进了这汪浅滩里——那些光斑在指缝间游弋,碰一碰,就漾开一圈圈淡金的涟漪。
腕间的时枢突然轻轻震颤,像有只刚破茧的蝶在皮肤下游动。低头看时,银灰色的金属环上,那些螺旋状的刻痕里正浮起层淡蓝微光,顺着血管的纹路慢慢爬,所过之处留下微麻的暖意。这是“共振”的征兆,织时者说过,当附近有碎片的能量波动,时枢总会比意识先一步苏醒。我盯着溪水里时枢的倒影,那些被晨雾模糊的片段突然清晰起来:
水星熔岩河的热浪曾燎过手背,留下过转瞬即逝的灼痕;冰谷的寒风像无数细针,扎得颧骨发麻;暗礁上的星尘冷得像碎玻璃,沾在睫毛上就化成了霜……原来不是记不清,只是有什么力量把它们轻轻藏在了意识深处,像溪底的鹅卵石,平时看不见,一弯腰,就能摸到那些被水流打磨出的温润棱角。
“地球的秘密已醒。”
织时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空灵得像从溪底浮上来的,带着水草的潮气。我抬头望了望对岸的芦苇丛,雾里的芦苇穗子垂在水面,把他的声音搅得更碎了。“余下七大行星各藏一碎片,集齐方解宇宙平衡之钥。”他顿了顿,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样——灰袍的下摆沾着星尘,指尖转着那枚青铜引星器,眼神落在星图上时总带着点悲悯,“你准备好了吗?”
我没立刻回答,只是把手伸进水里,任由那些碎金般的光斑在腕间游弋。指尖穿过光层,碰到块圆润的鹅卵石,石面被水流磨得光滑,凑近了看,竟与时枢的螺旋纹隐隐相合。记得古水星人的石板上刻过:“万物皆有呼应,像溪水流向大海,像星辰绕着太阳,像你掌纹里藏着的星轨。”当时只当是句寻常的谶语,此刻指尖摩挲着石面的纹路,突然懂了——有些联系从一开始就存在,只是要等某个晨雾未散的时刻,才肯露出痕迹。
时枢的蓝光越来越亮,顺着手臂缠上眉骨,把眼前的雾都染成了淡蓝。远处的芦苇丛突然簌簌作响,一只灰雀扑棱着翅膀从雾里钻出来,尾羽上的红斑像滴在水里的胭脂。它掠过水面时,衔起片沾着露水的苇叶,盘旋两圈,突然朝着极昼的方向飞去。这是“启程”的信号,洪阳溪的老人们说过,当飞鸟主动衔来信物,便是碎片在远处召唤——就像很多年前,织时者第一次找到我时,窗台上也曾落过一只衔着星尘的灰雀。
我望着灰雀消失的方向,指尖在时枢的刻痕上轻轻敲了敲。那些螺旋纹里,蓝光正一圈圈漾开,像在应和我的心跳。“我会去。”我对着溪水轻声说,声音刚落,时枢突然收了光,像颗被按灭的星子,安安静静地贴在腕间,只留下金属本身的微凉。
溪面的涟漪慢慢平复,映出头顶的槐树影。叶隙间漏下的阳光正好落在时枢上,给那些螺旋纹镀了层金边,像有人用金线把昨夜的星轨,细细绣在了金属环上。我抬手摸了摸时枢,突然发现那些刻痕里还嵌着点水星的赤砂——是上次从炽冰那里换来的,当时他说:“赤砂认主,会跟着你的温度走。”此刻果然被体温焐得温热,像揣了把细沙做的钥匙。
起身时,裤脚的露水蹭在青石板上,留下道淡淡的水痕,像给这段对话画了个句号。我顺着灰雀飞去的方向走,时枢偶尔轻轻发烫,像在说“往这边”。洪阳溪的水在身后潺潺淌着,水流撞击鹅卵石的声响很清透,混着远处的鸟鸣,像支没写完的歌。那些藏在涟漪里的记忆,大概也跟着水流往远处去了——去了水星的熔岩河,去了冰谷的裂隙,去了所有碎片沉睡的地方。
走了很远再回头,老槐树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像条通往过去的路。溪面上的碎金还在闪,时枢的螺旋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两者的光在空气中缠绕,织成了道看不见的线。我知道,那是新的旅程开始的地方,像洪阳溪总要流向远方,像星轨总要绕着太阳,像那些碎片,总要等一个愿意弯腰拾起它们的人。
雾彻底散了的时候,对岸的芦苇丛里突然飞出一群灰雀,翅尖的红斑连成一片,像谁把天边的朝霞剪碎了,撒在了晨雾刚散的溪面上。时枢在腕间轻轻跳了一下,像是在说:走吧,该启程了。
喜欢宇宙秘籍之七碎片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宇宙秘籍之七碎片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