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砚与秦念的女儿,取名叫“桃安”。
这名字是秦念取的,她说:“愿她像桃树一样安稳长大,也像桃花一样,心里总揣着点暖。”桃安刚会走路时,最爱做的事就是攥着片桃花瓣,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裙摆扫过青石板,带起的风里都缠着花香。
小砚的作坊渐渐有了名气,有人从很远的地方来,就为求一件刻着桃花藤萝纹的木具。有位白发老妪来买木梳时,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烧焦的令牌,上面刻着“诛邪卫”三个字。
“这是我夫君的。”老妪的声音抖得厉害,“他跟着林统领战死在断魂崖,只留下这个。听说你们这儿的桃树,记着他们的事?”
小砚把木梳递给她,梳齿间刻着极细的清灵阵纹:“您摸摸这梳齿,像不像有人在给您梳头发?林太爷爷他们,都在呢。”
老妪握着木梳,眼泪掉在梳齿上,晕开淡淡的桃花香。她对着桃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时说:“等我走了,就把这令牌埋在树根下,让他们在地下也能做个伴。”
桃安站在门边,看着老妪的背影,突然问秦念:“娘,他们为什么哭呀?”
秦念蹲下来,指着桃树上的花:“因为他们想念的人,住在这花里呢。眼泪掉在花上,就像在跟他们说话。”
桃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捡起片落在脚边的桃花瓣,轻轻放在老妪站过的地方,像在替她把话递过去。
那年秋天,学堂的屋顶漏了雨,秦念带着孩子们搬到院子里上课。小砚在桃树下搭了个简易的棚子,孩子们坐在藤萝架下,听秦念讲林默与苏沐雪的故事,手里的课本上,印着桃安画的插画——林默的剑上缠着桃花,苏沐雪的阵里飞着蝴蝶。
有个孩子突然举手:“秦先生,林太爷爷和苏太奶奶,会不会觉得孤单呀?”
秦念看向桃树,藤萝的叶子正沙沙作响:“不会的。你看这树长得这么好,就知道他们有很多伴——有松鼠,有蝴蝶,有我们,还有风里的花瓣。”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藤萝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正好落在每个孩子的课本上,像在应和她的话。桃安拍着手笑:“你看!苏太奶奶在给我们送花呢!”
小砚站在作坊门口,看着这一幕,手里的刻刀停在半空。木头上刚刻了半朵桃花,此刻被阳光照着,竟像在慢慢舒展花瓣。他突然觉得,所谓永恒,或许就是这样——那些逝去的人,借着风,借着花,借着孩子们的笑声,一遍遍回到人间,把温暖的回音,留在每个愿意倾听的角落。
桃安十岁那年,跟着商队去了趟中域。在离火涧遗址,她看到岩壁上刻着模糊的阵纹,像极了家里阵图上的清灵阵。守遗址的老人说:“这是当年一位苏姓女法师刻的,说能镇压地火的戾气。她刻完那天,天上飘了桃花瓣,谁也说不清从哪儿来的。”
桃安摸着岩壁上的阵纹,指尖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像有暖流顺着指尖往上涌。她想起秦念说的“掌心的温度”,突然明白——这是苏沐雪太奶奶留下的印记,是跨越了百年的呼应。
她从怀里掏出片桃花瓣,是临走前从家里桃树上摘的,轻轻贴在阵纹的缺口处。花瓣很快被地火的余温烤干,却牢牢粘在岩壁上,像给这残缺的阵,补了块温柔的补丁。
回来时,桃安给小砚带了块离火涧的红石头,石头上天然带着金色的纹路,像玄黄炎的影子。小砚把石头雕成个小小的剑穗,挂在作坊的墙上,正对着神龛里的玉佩。
“离火涧的石头,配林太爷爷的剑穗正好。”桃安说,眼里闪着光。
小砚摸摸她的头,没说话。他知道,女儿心里也种下了颗种子,像当年的自己,像当年的承安,像所有在这院子里长大的孩子一样,把这份念想,悄悄揣进了掌心。
入冬后,秦念生了场病,躺在床上总说胡话,一会儿喊“林太爷爷的酒凉了”,一会儿说“苏太奶奶的阵图该晒了”。小砚守在床边,每天用桃花煮水给她擦手,给她讲院子里的事:“今天松鼠又往树洞里塞了三颗松果,藤萝的叶子落了满地,桃安把落叶扫成了堆,说要给你做个花枕头。”
秦念迷迷糊糊地应着,眼角却滑下泪来。小砚知道,她是怕走后,没人替她守着这些念想。
雪落那天,秦念的精神突然好了些,让小砚扶她去院子里。她靠在桃树下,看着雪花落在藤萝上,轻声说:“你看这雪,多像当年青云山的雪。太奶奶说,林太爷爷就是在那样的雪天里,第一次见到苏太奶奶的。”
小砚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暖得人心头发疼。“等你好了,咱们也酿坛桃花酒,像他们当年那样。”
秦念笑了,眼里的光却慢慢暗下去:“我可能……等不到桃花开了。”她从怀里掏出块绣帕,上面绣着完整的清灵阵,阵眼里缝着片桃花瓣,“把这个……放进神龛里,跟他们的东西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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