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漾埋在双生树旁的“百痕”,开春后竟长出片奇异的花海。粉的桃花、金的向日葵、紫的藤萝、白的牵星花缠在一起,花枝上还挂着细碎的木屑与布丝,像把所有的暖痕都绣在了枝桠上。
最奇的是花海中心,长出了株从未见过的树,树干上的纹路一半是剑痕,一半是阵纹,像林默的玄黄炎与苏沐雪的清灵阵在木里结了亲。星漾给它取名“脉生树”,说“这是所有暖痕的脉,连着天,连着地,连着咱们心里的光”。
那年夏天,脉生树开了花,花瓣是半透明的白,里面能看见淡淡的星纹,像把天上的星链绣在了花上。有个云游的画师路过青阳镇,对着花海画了整整三天,画里的脉生树顶着片星链状的花,花影落在地上,竟与“暖痕册”里的色块重合,像幅被天地共同完成的画。
“这画该叫《天衣》,”画师把画送给星漾,眼里闪着光,“天上的星织成衣,地上的花做里子,穿着它的人,走到哪都带着暖。”
星漾把画挂在星舟坊的墙上,画里的脉生树与窗外的实景相映,竟分不清哪是画里哪是现实。青年笑着说:“这是林太爷爷和苏太奶奶在给咱们盖被子呢,怕夜里的风凉着。”
星漾的儿子,就是在画师离开的那天出生的。孩子落地时,脉生树的花瓣突然簌簌落下,像场透明的雨,落在婴儿的襁褓上,花瓣里的星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有人撒了把碎钻。
“叫‘脉安’吧,”星漾抱着孩子,指尖拂过他紧握的小手,“脉生树的脉,平安的安,愿他这辈子,踩着暖脉走,永远平平安安。”
脉安刚会说话时,最爱做的事就是指着脉生树喊“星星花”。他总爱捡落在地上的花瓣,往“暖痕册”里塞,册页渐渐被透明的花瓣填满,透过花瓣看里面的色块,像隔着层会发光的纱。
五岁那年,脉安跟着星漾去脉生树旁玩,突然指着树干的纹路喊:“娘,你看,里面有船!”星漾凑过去看,树干的剑痕与阵纹交织处,竟真的形成了艘星船的影子,船帆处的星纹亮得像要跳出来。
“是林太爷爷在开船呢,”星漾把儿子抱起来,让他摸树干的暖,“他说脉生树的根扎得深,能把船开到地底下,给所有埋在土里的人送暖去。”
脉安似懂非懂地点头,从兜里掏出颗脉生树的果,果壳上的星纹与花瓣里的一模一样。他把果埋在树根下,说“给林太爷爷当船票”,逗得星漾笑出了泪。
十岁那年,脉安跟着商队去中域。《暖痕大典》的新版已经发行,扉页就是画师画的《天衣》,大典里收录了脉生树的故事,说“此树为天地暖脉所生,见证百年守护,续接万代温情”。
中域学院的孩子们围着脉安,听他讲脉生树的花。有个小姑娘捧着本旧日记,日记的主人是当年诛邪卫的文书,里面记着林默在炎阳宗练兵时,总在剑穗上系颗桃木星星,说“要让剑也记得回家的路”。
“我太爷爷说,那颗星星后来落在了脉生树的土里,”小姑娘把日记递给脉安,纸页已经泛黄,却能看出字迹里的温度,“现在树开花了,星星也跟着开了。”
脉安把片脉生树的花瓣夹进日记,透明的花瓣落在泛黄的纸页上,竟渗出点淡粉,像给旧字迹添了点新暖。他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不是把故事背下来,是让旧的痕遇上新的暖,像花瓣融进纸页,长出新的颜色。
回程时,脉安在炎阳宗的剑冢旁,埋了个小小的木盒,里面装着脉生树的果、“暖痕册”的拓片,还有片中域学院的枫叶,枫叶上用脉生树的花汁画了颗星星。“让林太爷爷的剑也尝尝新的暖,”他对着剑冢轻声说,“说咱们把家守得很好。”
回到青阳镇,脉安发现脉生树的根,竟顺着星船漂过的溪水方向蔓延,在岸边长出了新的苗,苗上的星纹与当年星芽刻的第一艘星船一模一样。星漾摸着新苗的根须,突然红了眼眶:“你看,它真的在开船,把暖脉往更远的地方送呢。”
十七岁那年,脉安成了青阳镇的“暖痕守护人”,负责记录新的暖事,照料脉生树与双生树。他给“暖痕册”装了个新的木匣,匣底刻着脉生树的根须图,说“要让所有的故事,都扎在土里长”。
有天,个白发老妪拄着拐杖来脉生树旁,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件褪色的诛邪卫女军制服,衣角绣着朵小小的藤萝花。“我姐姐是苏沐雪前辈的侍女,当年死在离火涧,怀里揣着半块藤萝簪,说‘等回去了,要让苏前辈看看新刻的花’。”老妪的眼泪落在制服上,“我找了一辈子,总算找到有藤萝花的地方了。”
脉安把制服埋在脉生树的根旁,上面铺了层透明的花瓣:“让它陪着树长,就当您姐姐回来了,苏太奶奶肯定在等她呢。”
那天夜里,脉安梦见脉生树的根须里,漂着无数艘星船,每艘船上都坐着个模糊的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对着他笑。最前面的那艘船上,站着个持剑的身影,身边是个握阵盘的女子,他们的衣袂上,缠着桃花与藤萝,像脉生树的花叶。
“好好守着,”持剑的人开口,声音像脉生树的纹,“这暖脉,要一直长下去。”
醒来时,脉安发现枕边放着片透明的花瓣,上面的星纹比往常更亮,像谁特意留下的印记。他把花瓣夹进“暖痕册”的新页,册页里的根须图与窗外脉生树的根影重合,像条没有尽头的路,在时光里慢慢延伸。
风穿过花海,带着透明花瓣的香,漫过脉生树,漫过双生树,漫过星舟坊的窗棂。脉安站在树旁,看着根须往远方蔓延,看着花瓣往“暖痕册”里落,突然觉得眼角发烫——那些藏在岁月里的人,那些刻在暖痕里的守护,从未真的离开。他们就在脉生树的纹里,在星船的影里,在每个喊着“要把暖传下去”的孩子眼里,看着这人间的暖脉,一年比一年长,一年比一年旺。
而那脉生树,会一直站在这里,看着痕生暖脉,看着星织天衣,看着一代又一代人,把根扎在土里,把花开在天上,把永不熄灭的光,融进每条走过的路里。远处的溪水里,又有新的星船起航,载着透明的花瓣,载着“暖痕册”的新页,载着所有未完的故事,往更远、更暖的地方去,像条流动的暖脉,永远在路上,永远在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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