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安把老妪姐姐的藤萝簪碎片埋进脉生树根下的第三个春天,那片土地突然冒出串紫莹莹的花苞,花苞的形状像艘小小的星船,绽开时,花瓣边缘竟带着淡淡的剑痕纹,像被玄黄炎轻轻燎过。
“是林太爷爷和苏太奶奶在应咱们呢。”脉安蹲在花丛旁,指尖抚过花瓣上的纹路,那点金红的痕迹温温的,像有人把掌心的暖烙在了上面。星漾走过来,手里捧着新晒的桃花茶,茶盏里飘着片脉生树的透明花瓣,茶汤映着花影,像杯盛着星光的暖。
“中域的人说,‘暖痕星链’一年比一年亮了。”星漾把茶盏放在树根旁,茶雾袅袅升起,混着花香漫过枝桠,“他们夜里赶路,都不用带灯了,跟着星链的光走,准能找到有星船漂过的地方。”
脉安看着茶盏里的花瓣,突然发现透明的花瓣上,映出了北境的雪、南疆的雾、炎阳宗的湖,像把天下的景都收进了这小小的花里。他想起“暖痕册”里那些重叠的色块,突然明白,所谓脉连天地,从不是句空话——是北境的雪融水顺着溪水流进南疆,是青阳的花籽落在炎阳宗的土里发芽,是所有的暖在时光里互相奔赴,织成张没有缝隙的网。
那年秋天,脉生树的果实熟了,果壳裂开时,里面的果仁竟排成了“暖”字的形状,金红相间,像用玄黄炎写就的。脉安把果仁分给镇上的孩子,每个孩子手里都攥着颗“暖”字果仁,跑到溪边往星船里塞,说“要让远方的人尝尝暖的味”。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把果仁塞进船里时,突然指着水面喊:“脉安哥哥,你看!水里有好多手在托着船呢!”脉安凑过去看,溪水的涟漪里,脉生树的根影与星船的影交缠,真像无数只手在轻轻托举,把暖往更远的地方送。
脉安的女儿,就是在那天出生的。孩子落地时,脉生树的“暖”字果仁突然齐齐裂开,金色的果仁粉落在地上,顺着根须的方向蔓延,像条发光的路,一直铺到溪边。
“叫‘念脉’吧,”脉安抱着襁褓里的小家伙,她的小手正攥着片飘落的藤萝花瓣,“念着这天地间的暖脉,走到哪都不会迷路。”
念脉刚会走路时,最爱做的事就是踩着根须的光影走,像在跟着条看不见的路。她的小口袋里总装着三样东西:脉生树的透明花瓣、藤萝花的紫花瓣、向日葵的金花瓣,凑在一起,像把小小的“暖痕册”。
五岁那年,念脉跟着脉安去离火涧。当年苏沐雪设阵的地方,已经长出了片茂密的花林,花影里立着块新碑,上面刻着“脉承天地”四个大字,是脉安前几年托人立的。碑前的石桌上,总有人送来各地的花瓣,北境的桃花、南疆的牵星花、青阳的双生花,堆得像座小小的花山。
有个守碑的老人,看见念脉口袋里的花瓣,突然红了眼眶。他从怀里掏出块磨损的玉佩,上面的清灵阵纹已经模糊,却能看出与脉生树的根须纹是同个走向。“这是我爷爷的,”老人的声音发颤,“他是苏沐雪前辈的阵士,当年在离火涧启动大阵时,把玉佩嵌进了阵眼,说‘要让暖脉从这里扎根’。”
念脉把口袋里的花瓣都倒在玉佩上,透明的、紫的、金的花瓣落在青灰色的玉上,像给旧痕添了层新暖。她突然指着玉佩上的阵纹喊:“它在动!像脉生树的根在长!”
脉安凑过去看,果然见阳光透过花瓣,在阵纹上投下流动的光影,像阵纹真的活了过来。他突然想起苏沐雪笔记里的话:“阵者,承天接地,引暖入脉,生生不息。”原来这不是阵纹在动,是暖脉真的顺着玉佩,顺着花影,顺着所有记得的人,在天地间慢慢生长。
回程时,念脉在离火涧的石缝里,埋下了颗“暖”字果仁。她对着石缝轻声说:“要长得高高的,让苏太奶奶的阵看见,咱们把暖脉接得好好的。”
回到青阳镇,念脉发现脉生树的枝桠上,多了个小小的鸟巢,里面的鸟蛋带着星纹,像脉生树结的果。脉安笑着说:“是星鸟来住了,它们要把这里的暖,唱给天上的星链听。”
星鸟的羽毛是淡金色的,翅膀上带着点紫,飞起来时,像片会动的双生花瓣。它们总在脉生树周围盘旋,叫声里带着点清灵阵的调子,镇上的人都说,这是林默与苏太奶奶变的,要天天看着家。
念脉十岁那年,“暖痕大会”又在炎阳宗举办。这次,脉安带着念脉,还有脉生树的新种去了。展厅的中央,那艘古老的星船旁,多了个巨大的沙盘,里面种着从各地移来的花——北境的耐寒桃、南疆的牵星花、离火涧的藤萝,最中间是青阳的脉生树苗,根须在沙盘里互相缠绕,像条看得见的暖脉。
念脉把带来的“暖”字果仁,埋在沙盘的中心。埋果仁的地方,很快冒出小小的芽,芽尖同时顶着粉、金、紫三色,惊得周围的人都鼓起掌来。
“这是天地的暖在说话呢,”星漾笑着擦去女儿脸上的沙土,“说不管在哪,只要根连着,花就能一起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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