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雪落满西陲荒原时,那粒藏在暗种花根须里的墨种,已在冻土下凝成了团墨色的光。阿玄(他们)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走到花海边缘,金紫交织的瞳孔在风雪里微微发亮——暗种花的枝桠上挂满了冰棱,暗金色的花瓣在雪光里泛着冷冽的光,唯有根须最密的地方,冻土正冒着淡淡的热气,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醒了。
“它在等雪化。”玄阴的声线在意识里呵出白气,指尖的紫雾轻轻碰了碰冻土,冰层突然裂开道细缝,墨色的光从缝里漏出来,在雪地上凝成个模糊的“藏”字,“就像老人把暖藏在苦里,它把岁月藏在了最冷的地方。”阿玄的声线往裂缝里注入金暖,光里突然浮起无数个细碎的画面:是荒原的春草顶开冻土,是夏虫在花海产卵,是秋叶落在暗种花的根上,是冬雪给墨种盖的厚被,四季的痕迹都被它悄悄收在了光里。
极北来的老猎人裹着兽皮走来,背上的行囊里装着块黑沉沉的石头,石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像被岁月啃过的老树皮。“这是冰原深处的‘记岁石’,”老人往阿玄(他们)手里塞了块石屑,“埋在雪底下千年了,每道纹都刻着那年的风雪。老萨满说,墨种要靠这石才能把藏着的岁月显出来,就像人老了,要靠皱纹才能说清走过的路。”
石屑落在冻土的裂缝里,墨色的光突然剧烈翻涌,像被点燃的墨汁。阿玄(他们)“看”到墨种的根须正在疯长,往四境的方向蔓延,所过之处,所有承过苦的土地都在微微颤动,把藏在土里的记忆往墨种里送:是青阳镇盐碱地长出的第一株苗,是西陲荒原老人倒下时的最后口气,是南疆红土坡山民瘸腿走过的脚印,是东海归舟底贝壳里的潮声……无数个被时光遗忘的瞬间,都在墨光里慢慢清晰。
夜里的风雪停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给荒原镀上了层银。阿玄(他们)坐在暗种花下,听着墨种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像冰层在解冻。墨色的光从冻土下漫出来,在雪地上织成幅流动的画——没有具体的人影,只有无数道深浅不一的痕,有的是犁耙划过土地的沟,有的是车轮碾过荒原的印,有的是泪水落在石上的渍,每道痕里都藏着段岁月,沉默却厚重。
“这是‘岁月痕’。”玄阴的声线轻轻抚摸着地上的痕,指腹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摸着真正的时光,“它不记名字,只记痕迹,因为名字会忘,痕却会刻在土里,跟着灵脉长下去。”阿玄的声线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墨光已漫到了天边,与“容”字的淡金光、“受”字的暗金光融在一块儿,像三条颜色不同的河汇进了大海,“原来灵脉的根,不是暖,不是苦,是这些实实在在走过的日子,是岁月留下的所有痕。”
立春这天,荒原的冻土突然“啪”地裂开,墨种顶着团墨色的光破土而出。苗秆是纯黑的,却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叶背的“藏”字痕里嵌着无数个细小的年月,像本摊开的旧账。最惊人的是苗尖的花苞,墨色的苞皮上布满了金色的纹路,像用金线在墨布上绣的四季图,春有草,夏有花,秋有叶,冬有雪,每个图案里都藏着个小小的“真”字。
“它要显‘真如’了。”阿安姑姑带着四境的孩童赶来,每个孩子手里都捧着个陶罐,罐里装着自己收集的岁月痕迹——有青阳镇的麦壳,有西陲的沙粒,有南疆的红土,有东海的海盐。“阿恒爷爷说,真如不是什么玄乎的道理,就是日子本来的样子,有暖有苦,有生有死,有来有去,就像这四季,从来不会只留一个季节。”她把孩子们的陶罐挨个倒在墨种周围,麦壳、沙粒、红土、海盐落在墨光里,竟化作点点金斑,往花苞里钻。
花苞在四境灵脉的共鸣中缓缓舒展,墨色的花瓣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花蕊——不是寻常的颜色,是透明的,像块被岁月磨亮的水晶,水晶里浮着无数道交织的痕,正是之前雪地上那些岁月痕,此刻都在轻轻颤动,像在诉说什么。花蕊的中心,嵌着颗墨色的珠,珠里映着片混沌的气,气里慢慢分出金、紫、白、暗金、墨五色光,像天地初开时的灵脉雏形。
“是‘真如珠’。”年轻的西陲阁主捧着灵脉录赶来,录上的新页正自动浮现出字,“老阁主的残灵说,这珠里藏着灵脉的本相,没有善恶,没有美丑,没有分别,就是所有岁月痕揉在一块儿的样子,像块未经雕琢的玉,带着所有的原初痕迹。”他指着珠里的五色光,“你看,金是暖,紫是锐,白是纯,暗金是苦,墨是岁月,它们从来就没分开过,只是我们非要给它们贴标签。”
阿玄(他们)望着真如珠里的五色光,突然明白所谓的圆满,从来不是追求某种纯粹的状态,是接纳所有岁月留下的痕,像这墨种,藏过暖,承过苦,记过岁月,最后显出来的真如,就是所有痕迹的总和,不增不减,不垢不净。
四境的镇民们开始在墨种周围搭起石栏,栏上刻满了各自收集的岁月痕,没有文字,只有简单的符号,像给灵脉写的日记。孩童们围着墨种唱歌,歌声里没有华丽的词,只有“春种秋收,夏长冬藏”的朴素调子,却比任何灵韵都更能打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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