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顺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冰,塞进了刘辩的心里。
何进的猜忌,袁绍的警惕,尤其是“召外兵入京”这个如同噩梦般的提议,让他刚刚因为挫败蹇硕而稍微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到了极点。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脑子里飞速旋转,试图从混乱的历史知识和眼前的危局中找出一条生路。
直接跑去对何进说“董卓是狼,不能召”?何进只会觉得他这个小孩子被吓破了胆,胡说八道,甚至更添疑心。
他现在没有任何资本去说服那个已经被权力和猜疑冲昏头脑的大将军。
必须要有证据,或者,至少要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任人拿捏的傀儡皇帝。
“李青。”刘辩忽然开口。
一直忐忑不安守在旁边的李青连忙上前:“奴婢在。”
“更衣。朕要去给母后请安。”刘辩站起身。他需要了解更多信息,而何太后是目前唯一可能给他一些真实反馈,也是他能相对直接接触到的“政治盟友”。
“诺。”李青不敢多问,连忙招呼小宦官们伺候。
再次走在汉宫的长廊复道之间,刘辩的心境与昨夜已截然不同。
昨夜是惊恐和求生欲驱使下的仓促行动,而此刻,他更多了几分审视和观察。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在冰冷的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宫殿巍峨,飞檐斗拱,尽显皇家气派,但穿行其间的宦官、宫女们,却大多行色匆匆,低着头,脸上带着一种谨小慎微的麻木,仿佛惊弓之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那是权力交替之际特有的紧张和不确定性。
偶尔遇到一队巡逻的卫士,领队的军官见到皇帝仪仗,连忙躬身行礼,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伴随在刘辩身旁的、何进派来的“护卫”将领,得到后者不易察觉的点头示意后,才真正放松下来。
刘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何进的手,已经深深地插入了宫廷的守卫之中。
自己这个皇帝,在自家院子里走动,都处在“保护性”的监视之下。
来到长乐宫,通传之后,何太后很快召见。
何太后显然也从昨夜的惊魂和今日朝会的顺利中缓过劲来,气色好了不少,正坐在殿中听着几个女官汇报宫务。
见刘辩进来,她挥退了旁人,脸上露出关切的笑容。
“辩儿来了,快坐。身子可好些了?昨夜真是苦了你了。”她拉着刘辩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
“劳母后挂心,儿臣已无大碍。”刘辩恭敬地回答,感受着何太后手上传来的温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知道她也是心有余悸。
“那就好,那就好。”何太后轻轻拍着他的手,
“今日朝会上,我儿应对得体,很是威风,母后听了很是欣慰。”她话语中带着赞许,但也有一丝探究的意味。
显然,刘辩在朝堂上的表现,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刘谦逊地低下头:“儿臣只是谨记母后平日教诲,不敢丢了皇家体面。若非母后当机立断,召来舅父,儿臣恐怕……”
提到昨夜,何太后脸色又沉了下来,冷哼一声:“哼,都是那起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亏得先帝那般信任蹇硕,他竟然敢行此大逆!还有那永乐宫的老妪,平日与我作对便罢了,竟敢谋害皇帝!只是软禁,真是便宜她了!”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董太后的怨愤和不甘。
刘辩顺势问道:“母后,如今蹇硕虽除,但其党羽尚未肃清。宫中……可还安稳?那些常侍们……”他故意顿了顿,留意着何太后的反应。
汉灵帝时的“十常侍”虽然以张让、赵忠为首,权势滔天,但并非只有十人,这是一个宦官利益集团的总称。
蹇硕是其中手握兵权的一个特殊存在。如今蹇硕倒了,剩下的那些“常侍”们,态度就至关重要了。
他们是被吓破了胆,彻底屈服,还是暗中勾结,伺机反扑?
何太后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烦躁和厌恶:“那些杀才!蹇硕事发后,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今日一早都跑来长乐宫哭诉表忠心,说什么与蹇硕从无瓜葛,对皇帝和哀家忠心耿耿……哼,话说得漂亮,谁知他们心里怎么想的!”
她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只是,宫中事务繁杂,诸多事宜还需他们打理。一下子全都清理了,只怕宫闱立刻就要乱套。
你舅父的意思也是,眼下稳定为重,不宜株连过广,只需将几个与蹇硕过往甚密的处置了便可。”
刘辩心中一动。何进和何太后显然采取了相对稳妥的策略,没有对宦官集团进行彻底清洗。
这固然有现实考量,但也留下了巨大的隐患。这些宦官能量巨大,盘根错节,只要没有被连根拔起,就绝不会甘心坐以待毙。
“母后所言甚是,稳定为重。”刘辩先表示赞同,然后话锋微转,
“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儿臣以为,对这些常侍,明面上可施恩安抚,稳定人心,但暗地里,不可不防。尤其是……他们若与宫外某些人有所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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