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惦记着要让江予安也参与到摘葡萄的乐趣里来,于是,我不再只是漫无目的地寻找,而是开始有目的地搜寻。
我的目光仔细扫过一排排葡萄藤,专门寻找那些生长在葡萄架最外侧、果实高度恰好在他伸手可及范围内的果串。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亮那些垂挂在边缘的紫水晶般的葡萄。
“予安,你看这边!”我兴奋地指着一串几乎就悬在他轮椅旁不远处的葡萄,“这串好像能碰到!”
有时,遇到一些品相极好、只是位置稍高或者被枝叶遮挡的果串,我会小心翼翼地用手或者借助小剪刀,轻轻地将那根果藤向下、向外牵引一些,让它更低垂,更靠近他所在的方向。
“来,试试看,能不能剪到?”我固定好藤枝,将小剪刀递给他,眼神里充满鼓励。
江予安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操控轮椅调整到最佳角度,伸出手,有些笨拙却又异常专注地握住了那串葡萄的梗部,另一只手拿起剪刀,小心地找准位置,“咔嚓”一声,将那沉甸甸的、属于他的收获剪了下来。
他的脸上露出了那种带着一点点成就感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剪下的葡萄串需要经过简单的整理,去掉那些被虫子叮咬过的、过于干瘪的或者发育不良的小颗粒。这个需要耐心和细心的活儿,自然而然地就交给了坐在轮椅上、拥有稳定“工作台”的江予安。
我每摘满一小篮,或者遇到特别好的“战利品”,就会跑出葡萄架,送到他身边,献宝似的给他看,然后和他一起蹲在轮椅边,头碰头地处理这些新鲜的果实。
我们一边仔细地修剪整理,一边忍不住偷偷品尝,汁水在口中爆开,甜蜜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心里。
“哇,这串真的好甜!”
“嗯,这颗粒饱满,留着。”
“这颗应该是被鸟啄了,不要了。”
阳光温暖,微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葡萄的甜香和我们偶尔的低语轻笑。
后来,我甚至让他担任起“总指挥”的角色。
“江予安,你帮我看看,是左边那片看起来果子紫,还是右边那片看起来更密?”我站在葡萄架下,大声问他。
他坐在相对开阔的地方,视野反而更好。他会眯起眼睛,像个真正的果农一样仔细审视一番,然后给出建议:“右边那片,阳光更足,颜色更深,你去右边看看。”
我就听话地钻到他指的方向去探索。
虽然他的轮椅无法驶入那藤蔓交织的绿色迷宫,但他确实真真切切地参与到了“摘葡萄”这件事情的每一个环节里:他亲手采摘了,他负责质检和整理,他指挥了探索的方向,他分享了品尝的喜悦。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因为无法自由行动而偶尔流露的淡淡失落和被动感,在这次活动中被冲淡了许多。他的笑容变得更放松,更明亮,眼睛里闪烁着参与带来的满足感。
收获颇丰,我们准备转移到另一片看起来果实更繁茂的区域。但这次移动,可没有刚进来时那么轻松了。
江予安的腿上不再空空如也,而是堆满了我们精心挑选的、沉甸甸的葡萄。
他既要小心地用手臂护着这些“战利品”,防止它们因为颠簸而滚落摔坏,又要分出一只手来配合我一起驱动轮椅的轮圈,显得十分不便,轮椅的行进也变得磕磕绊绊。
“等一下,”我见状赶紧停下,“先把葡萄给我,你专心控制方向,我来推。”
我把那些葡萄串暂时接过来,放进旁边的篮子里,挂在自己胳膊上。解放了双手的江予安,终于能更专注地和我配合。
然而,这片土地的松软程度还是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虽然是压实的土路,但毕竟不是水泥地,轮椅的轮胎很容易就陷进那些特别松软的地方。有好几次,我感觉轮子猛地一沉,任我如何用力,轮椅都纹丝不动。
“卡住了!”我喘着气说。
“嗯,轮胎陷进去了。”江予安很冷静,他经验丰富,“你往后稍微退一点,找硬一点的地面借力,然后我们数一二三一起用力往前推。”
我按照他的指挥,调整位置,脚下踩实,然后我们喊着口号,一起爆发出最大的力量——“一、二、三!推!”
好几次,都是靠着这样的默契和瞬间的爆发力,才把沉重的轮椅从软泥里“拔”出来,每次成功脱困,我们都会相视一笑,有种共渡难关的小小成就感。
眼看离我们看中的那片葡萄架只有几步之遥了,我再次发力推动轮椅,却感觉轮椅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了一样,无论我怎么用力,它都顽固地停在原地,甚至比之前陷在泥里时更难以移动。
“奇怪,怎么了这是?”我嘀咕着,绕到轮椅前面想去查看情况。
这一看,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只见江予安的左脚,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从轮椅的脚踏板上滑落了下来。那只穿着运动鞋的脚,就那样无力地拖在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鞋底和侧面已经沾满了湿乎乎的泥土,看起来狼狈不堪。正是因为这只脚拖在地上,形成了巨大的阻力,才导致轮椅根本无法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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