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脏包联系我,电话里,我听出来她一直咳嗽,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林大作家,不好意思啊,”她边咳边说,“我这是什么肺炎支原体感染,咳了挺长时间了,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我们约在一家暖和的咖啡厅见面。大冷天的,我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还觉得有寒气往骨头缝里钻。结果脏脏包一来,脱下长及脚踝的羽绒服,里面居然是一件灰色的露脐短毛衣,一截白皙的腰腹在温暖的室内依然显得格格不入。
我瞪大眼睛,忍不住说了她两句:“你不肺炎谁肺炎?大冷天的穿成这样,是怕它好得太快吗?”
她满不在乎地吸了吸鼻子,反驳:“我的衣服虽然短,但是厚啊!羊绒的,可贵了!”
“它不挡风啊!”我简直哭笑不得,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她撇撇嘴,端起热美式喝了一大口,不说话了。
我们聊起正事。
脏脏包从她那个超大容量的托特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起,她熟练地点开几个文件夹。
“喏,《星夜漫游》的封面设计终稿和部分插图小样,社里基本定稿了,最后让你这位作者再看一眼,没问题就要下厂印刷了。”
我接过平板,心情有些激动。屏幕上依次呈现出三个我之前看过的封面设计:
第一个版本,梦幻唯美风。这个设计想突出故事里‘星夜’的意象和彼此依靠的温情。
第二个版本,戏剧冲突感。这个设计想表现主角从巅峰坠落、在困境中寻找出路的那种撕裂和挣扎感,比较有张力。
第三个版本,抽象文艺风。这个设计灵感来源于女主插画师的身份,以及‘将星光珍藏’的概念,比较含蓄,留白多,能让读者有想象空间。
我之前看到这三个版本时,每个都喜欢,难以抉择。脏脏包当时看着我纠结的样子,直接拍了板:“行了,知道你选择困难。我替你定了——第二个。”
她当时解释道:“你的故事,内核不仅仅是温情。它最打动人的地方,恰恰是那种在绝境中不服输的劲儿,是破碎之后的重建。第二个版本的张力,最能传递这种力量感。梦幻和文艺可以作为内封和插图的补充风格。”
现在,最终呈现在我眼前的,就是基于第二个版本优化后的封面。光影对比更加精致,那个孤独身影的轮廓也做了微调,更添一丝坚韧。而更让我惊喜的是随之展示的插图。
插画师显然深刻理解了故事的精髓。插图风格并没有完全延续封面的强烈冲突感,而是用一种细腻的笔触和柔和的色调,精准捕捉了小说中许多决定性的温暖瞬间:
有一张画的是顶流明星顾衍之身处最消极的黑暗期,坐在昏暗房间的角落里,而插画师明绘锦第一次鼓起勇气,带着她的画作前来探望。她轻轻推开门,一束光随之涌入,恰好照亮他低垂的侧脸和她眼中纯粹坚定的光芒。
另一张描绘的是,两人关系破冰后,在一个安静的夜晚,他们一起翻阅明绘锦那本厚厚的、画满了顾衍之舞台风采的素描本。窗外是都市的灯火,而室内暖光融融,两人的头不知不觉靠在一起,嘴角带着怀念又释然的微笑。
还有一张则抓住了故事的高光时刻:顾衍之终于重返排练厅,虽然身影还带着久违的生疏和一丝脆弱,但他站在光晕中,而明绘锦就站在门口,远远地、安静地凝望着他,手中紧握的画笔仿佛是她所有的支持与信念。
这些插图,像是用另一种艺术形式,将小说里关于坠落、陪伴与重生的核心脉络温柔地勾勒出来,看得我眼眶微微发热。
“怎么样?还满意吗?”脏脏包问,虽然语气还是那样淡淡的,但眼神里有一丝期待。
“太满意了,”我用力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们,把它做得这么好。”
脏脏包咳嗽了两声,摆摆手:“是你故事写得好。行了,没问题我就通知那边最终定稿了。等着收你的样书吧。”
聊完工作,我们穿上外套准备各自回家。走到门口,冷风一激,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我下意识地帮她拢了拢羽绒服的帽子。
就在这时,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我,帽檐下那双总是带着点惫懒和精明的眼睛,此刻却有点不一样的情绪。她声音闷在口罩里,但很清晰:
“林月,”她叫了我的名字,而不是往常的“林大作家”,“从小到大,还没有人管过我的着装,你是第一个。”
我愣住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惊讶,又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怜惜。该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才会让一句“你穿太少了”都成为稀有的关怀?
她没等我回应,迅速把帽子往下拉,遮住大半张脸,挥了挥手,瓮声瓮气地说:“走了!封面和插图终稿发你邮箱备份,记得查收!”
然后,她便一头扎进了冬日的寒风里,那件昂贵的露脐毛衣加上厚厚的羽绒服,依旧没能抵御住此刻的冷风,我看着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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