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社的年会设在龙城一家高级酒店的宴会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空气中弥漫着香槟、香水与隐约的期待感,一年一度的喧嚣与荣光在此刻徐徐拉开帷幕。
我和江予安到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当我挽着他的手臂,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时,还是引来了一些注目。
我穿着那件选定的藕粉色缎面及膝裙,款式简单,剪裁却极佳,将肤色衬得温润。江予安则是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坐在轮椅上,背脊挺直,神色是一贯的沉稳从容。我们相视一笑,一起步入这片热闹之中。我们的出现,不像那些需要寒暄应酬的焦点,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关于陪伴,关于归属,关于尘埃落定后的温暖与稳定。
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便找到了脏脏包。
她穿着那件闪亮的银色短款礼服,像一尾灵动的小银鱼,在人群中本该游刃有余。此刻,她身边也确实围着几个相熟的同事,言笑晏晏。
但我却注意到,她的笑容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入口方向,握着手机的手指时而收紧,时而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似乎在等待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或……一个人。
我知道她在等谁,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既期待那个清瘦的身影能够出现,分享她工作上的高光时刻,又害怕这里的喧嚣、陌生的目光以及可能存在的无形障碍,会让他感到不适,或是对他的身体造成负担。
年会按流程进行着,领导致辞,各类奖项逐一颁发,会场气氛热烈。脏脏包上台领了一个“年度优秀策划编辑”的奖,在台上笑得灿烂,但下台后,那份隐约的焦躁似乎更明显了。她甚至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往入口处溜达了好几趟。
我和江予安坐在相对安静的角落,他将一杯温热的果汁递到我手里,低声道:“别担心,沈默有分寸。”
我点点头,正要说话,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不少人循声望去,包括我和脏脏包。
然后,我看到她的身体猛地僵住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圆眼睛瞬间睁大,里面闪过惊讶、确认,以及紧张与期待的光芒。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香槟杯柄。
沈默来了。
他操控着电动轮椅,出现在年会大厅的入口。相较于场内大多数衣着正式、站姿挺拔的人群,他的出现,无疑是一道与众不同的风景。他穿着合身的深灰色西装,看得出是精心打理过的,但身下的轮椅,以及他无法自主移动的双腿,依然瞬间吸引了周遭的视线。
空气中仿佛有瞬间的凝滞。
靠近入口处的几个人脸上明显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虽然很快被礼貌掩饰过去,但那份对于“轮椅画家”出现在此的意外,还是清晰地弥漫开来。低低的、克制的议论声像水波纹一样悄然荡开。
“那位就是沈默老师?”
“没想到……”
“脏脏包之前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的目光也落在沈默身上一瞬,他神色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淡然,似乎对周遭这些探究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但我的心,却不受控制地轻轻揪了一下。不是因为同情,而是某种……感同身受的细微刺痛。我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了身边的江予安。
他同样看着入口处,侧脸线条显得有些紧绷,唇微微抿着。他的眼神很深,里面没有太多外露的情绪,但握住我的手,却无声地收紧了些许力道。我明白,他在沈默身上,或许也看到了某种属于自己的影子,那种无论自身多么优秀,首先被看到的,却往往是轮椅的无奈。
这时,脏脏包似乎终于从最初的冲击中回过神。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迅速堆起职业化的、却比平时更显用力的笑容,快步朝着沈默走了过去。
“沈老师!您可算到了,路上还顺利吗?”她的声音刻意拔高了一些,带着一种想要打破僵局的热络。
沈默抬眼看向她,微微颔首,唇边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算是回应。
脏脏包在他轮椅旁微微俯身,低声交谈了几句,姿态熟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维护。随即,她直起身,目光在场内搜寻了一下,很快锁定了一位气质沉稳、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士——那似乎是出版社的社长。
她对着沈默做了个“请”的手势,看样子是要将他引荐过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小小的通道,目光依旧追随着他们。
我收回视线,不再去关注那即将发生的寒暄与介绍。那些惊讶、探究、乃至同情或钦佩,都是属于沈默的战场。而我的战场,在这里。
我轻轻回握了一下江予安的手,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到我身上。
“江江,”我低声唤他,在他看过来时,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凝滞从未发生,“脏脏包之前说那边的甜点台有款朗姆酒蛋糕特别好吃,我们去尝尝?”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眼底那层细微的紧绷渐渐化开,被一丝暖意取代。他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好。”
驱动轮椅,我们转向与人群焦点相反的方向。
外面的喧嚣与注视依旧存在,但在这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小小角落里,我握紧他的手,只想让他知道,无论外界投来怎样的目光,在这里,他很安全,也很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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