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春晚主持人带着洋溢的热情开始倒数,洪亮的声音穿透屏幕,敲打在每一个守岁人的心尖上。
“十、九、八、七……”
客厅的灯光被我们调暗了,只留了几盏暖黄的壁灯,营造出一种静谧的氛围。我下意识地看向江予安,他正驱动轮椅,面向着落地窗的方向。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更远处,墨色的天幕已然成为画布,等待着新年烟花的绽放。
“……六、五、四……”
就在倒数接近尾声时,江予安忽然双手稳稳按住轮椅扶手,手臂与腰腹的肌肉瞬间绷紧,呈现出清晰的线条。他深吸一口气,伴随着主持人最后一声“三、二、一!新年快乐!”,他猛地发力,利用强大的臂力与核心力量,将自己的身体稳稳地支撑了起来,以一个挺拔的姿态,“站”在了窗前!
几乎就在他站定的同一时刻,“咻——嘭!”第一簇硕大的金色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炸开,流光四溢,瞬间点亮了他的侧脸。紧接着,第二簇、第三簇……五彩斑斓的光芒此起彼伏,将玻璃窗映照得流光溢彩,也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变幻的光影。
他就那样站着,微微仰头,看着窗外那场为新年献上的视觉盛宴。背影挺拔,肩膀舒展,仿佛要以一个全新的、更接近常人的姿态,去迎接这崭新的开始。
我心里明白,今天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这样刻意地“站”起来了。在家人面前,在我父亲伸手时,在此时此刻。除了必要的时刻,其中多少带着点… …“炫技”的成分,或者说,是一种想要向身边人、也向自己证明什么的迫切心情。证明他很好,证明他拥有着超出常人想象的力量,证明他足以匹配这全新的身份和幸福。
我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走到他身侧,与他一起看着窗外绚烂无比的夜空。我能听到他因为维持这个姿势而稍显粗重的呼吸声,能感受到他全身肌肉为了保持稳定而持续输出的力量。
这场盛大的烟花表演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当最后一抹光痕湮灭在夜色中,窗外重归平静,只剩下城市的万家灯火时,江予安一直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松弛了一下。他缓缓地、控制着力度,让自己重新坐回轮椅上。
就在他坐下的瞬间,他那双安静了半晌的双腿,猛地、剧烈地痉挛起来。
那不再是细微的颤抖,而是近乎狂暴的、不受控制的肌肉抽搐。大腿和小腿的肌肉坚硬如铁,膝盖和小腿不受控地弹动、内收,带动着整个轮椅都发出了清晰而急促的“咯咯”声。
他的眉头瞬间死死拧紧,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他立刻伸出双手,用尽手掌的力气,死死按住双腿,试图用外力压制住那场发生在自己身体内部的、无声的风暴。
我看着心疼极了,蹲下身,和他一起帮他按压、揉搓颤抖不休的双腿。手下的肌肉坚硬而灼热,像是有无数根弦在里面被疯狂地拨动。
“没事……一会儿……就好……”他安慰我,也是在安慰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那阵剧烈的痉挛才如同退潮般,慢慢平息下来,只剩下一些零星的、轻微的余颤。他长长地、带着疲惫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靠在轮椅背垫上,脸色似乎都有些发白了。
但即便如此,他看向我时,眼睛里却依旧残留着烟花映照下的光彩,和一种真实的、发自内心的愉悦。
“站了一会儿,感觉真好。”他轻声说,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满足,“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现在的我,能这样站一会儿,已经很满足了。”
他满足了。
可我心里,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的不满足。
我想起之前在他卧室里看到过的金属双拐。它们静静地立在角落里,蒙着一层薄灰,像是被遗忘的、关于“行走”的旧梦。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带着点鲁莽,也带着点希冀。
“江江,”我抬起头,看着他汗湿的额角,轻声问,“我们……试试双拐,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摇头,笑容里带着无奈的涩意:“月月,别异想天开了。能像现在这样站起来,已经非常勉强,是靠手臂的力量硬撑起来的。走?我的腿……它们不听使唤。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吧。”他用了一个很重的词——“痴心妄想”,像是在告诫我,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就试一下,好不好?”我没有放弃,握住他因为刚才用力按压而有些发烫的手,“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万一呢?”
他看着我眼中执拗的光,沉默了片刻,那眼神里挣扎着理智的拒绝和一丝被勾起的、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可能都不愿承认的火苗。最终,他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纵容:“……在衣柜最里面,左边那格。”
我立刻起身,快步走进卧室,从衣柜深处拿出了那副冰冷的、带着岁月痕迹的双拐。金属的触感凉意沁人。
回到客厅,我将双拐递给他。他接过,摩挲着腋托和手柄,眼神复杂,像是在看一位久别重逢却又物是人非的故人。
“我扶你起来。”我说着,走到他面前,伸出双手。
喜欢取消婚礼的风,吹来了轮椅上的他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取消婚礼的风,吹来了轮椅上的他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