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中的拐杖,最终还是将双拐先靠在轮椅一边,然后依言将双手搭在我的小臂上。我站稳,用身体作为支撑,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力量。他再次借助手臂和腰腹的力量,艰难地、却稳稳地站了起来。
就在他站直的瞬间,我迅速将靠在旁边的双拐拿起来,调整好高度,塞到了他的腋下。
冰冷的金属接触到他的身体,他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随即用腋下和手臂内侧紧紧夹住了拐杖的腋托。他的双手则用力地握住了手柄。整个人的重心,大部分都寄托在了这两根金属拐杖和他的手臂上。
他微微侧了侧身体,尝试将一部分重量转移到一侧的拐杖上,另一侧的肩膀和身体呈现出一种想要向前、想要抬起对侧腿的预备姿态。
我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在那一刻绷紧了,呼吸也屏住了,所有的意念和力量都集中在了那一条他想要抬起的腿上。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我们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
一秒,两秒……
他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鼻尖凝聚着汗珠。那条被他寄予了移动希望的腿,从大腿到小腿,再到脚踝和脚趾,肌肉紧绷到了极致,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着。
但是,没有动。
那条腿,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牢牢地钉在了原地,没有一丝一毫要抬起的迹象。它依旧在那里,承载着部分重量,却完全隔绝了他大脑发出的“前进”的指令。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专注和期待,慢慢染上了一层挫败和了然。那丝微弱的火苗,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
“你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用力后的虚脱和淡淡的嘲弄,“不行就是不行。我还是坐下了,月月。”
“别急,再试试!”我不甘心,绕到他身后,蹲下来,伸出双手,从后面抱住他那只想要迈出的腿的大腿部位,“我帮你!我帮你抬起来,你找找感觉!”
我的手臂环抱住他结实却无力的大腿,用力向上、向前抬举。他的腿很沉,肌肉僵硬,我需要使出不小的力气。
“月月,别闹了!”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急促和阻止,身体却在我抱住他腿的瞬间,又下意识地配合着,将那侧的重量更彻底地交给拐杖,腰部试图扭动,给腿部一个向前的势能。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全身的肌肉都在一种极其矛盾的状态下工作着——一部分在抗拒这种徒劳的尝试,另一部分却又在本能地、不甘心地配合着我的胡闹。
他的身体开始发抖。
那是一种从核心蔓延开来的、无法控制的颤抖。因为维持站立姿态的费力,因为集中意念试图调动神经的紧张,更因为那种清醒地认识到“无能为力”所带来的精神上的巨大消耗。汗水迅速浸湿了他后背的衬衫,紧贴出脊骨的形状。
“抬……抬不起来……”他喘息着,声音里带着一丝痛苦的绝望,“它们……没有反应……”
我依旧没有松开手,固执地抱着他的腿,试图用我微弱的力量去对抗那沉重的、纹丝不动的现实。我的额头也抵在了他的后腰上,能感受到他身体剧烈的颤抖和滚烫的温度。
“再试一次,江江,就一次……”我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不知道是在鼓励他,还是在鼓励我自己。
他又尝试了一次。这一次,他几乎将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了那一个“抬腿”的意念上,脖颈上的血管都凸显出来,脸颊因为极度用力而涨红。
然而,结果依旧。
那条腿,固执地、沉默地,停留在原地。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残酷的事实:有些界限,并非仅凭意志和爱意就能跨越。
他终于彻底放弃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颤抖得更加厉害,几乎要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
“不行……月月……真的不行……”他虚弱地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一丝哀求,“让我坐下……我撑不住了……”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我知道,不能再继续了。
我连忙松开他的腿,站起身,从他腋下接过那副仿佛有千斤重的双拐,放到一边,然后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帮助他缓缓地、安全地坐回到轮椅上。
坐下的瞬间,他像是终于卸下了所有重担,整个人瘫软在轮椅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汗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那场突如其来的、剧烈的痉挛再次席卷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他死死咬着牙关,忍受着这尝试之后身体加倍的“惩罚”。
我蹲在他面前,紧紧握住他冰冷而颤抖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感受到那冰凉的湿意,艰难地抬起眼皮,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样子,反而极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疲惫的笑容。
“傻姑娘……哭什么……”他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我都没……没哭……只是……有点累……”
他抬起颤抖的手,用指腹抹去我脸上的泪水。
“以后……别试了……”他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就这样……能站着看看你,看看烟花……就够了……真的……”
窗外的夜空早已恢复了平静,新年的钟声余韵却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客厅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轮椅轻微的震动声,和我压抑的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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