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安一早就出门了,去准备他那场至关重要的谈判。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南京城的喧嚣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嗡鸣陪伴着我。
思绪沉浸在构建的故事世界里,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细密的声响,时间仿佛失去了刻度。直到一阵略显呆板的电子音打破了这片专注——
“您好,您的外卖已送达,请开门。”
是送餐机器人到了。我正写到主角命运转折的关键处,文思如泉涌,实在舍不得打断。心想让机器人在门口等几分钟也无妨,便没有立刻起身,指尖飞舞,试图将脑海里奔涌的剧情尽快固定下来。
大约拖延了几分钟,那段紧要的剧情终于暂告段落,我这才心满意足地保存文档,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开门。
然而,门一打开,预想中矮墩墩的机器人并没出现在视线里。取而代之的,是坐在轮椅上,膝头正稳稳放着我那份外卖包装袋的江予安。
他怎么会在这儿?这个时间,他应该正在忙才对。
我愣了一下,立刻侧身让开通道:“你怎么回来了?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江予安操控轮椅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松弛,还有一点点像是要给我个“惊喜”的笑意。“客户那边临时有点调整,而且他们也知道我自己开车过来,体谅我身体情况,今天就让我早点回来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再好好‘干仗’。”他语气轻松,将外卖放在进门的小吧台上。
“哎呀,你也不早点告诉我!”我忍不住埋怨,关上门跟在他身后,“我磨蹭了一上午,稿子还没写多少呢!本来还想着你要忙到很晚,我也不着急码字。这下好了,你回来了,我下午也不能跟你一起出去逛逛,只能老实在酒店当码字工。”
我嘴上抱怨着,心里却因为他提前回来而泛起一阵欢喜。空荡的房间因为他的存在,瞬间就充满了令人安心的气息。
“正好,”江予安驱动轮椅到床边,一边熟练地利用臂力将自己从轮椅转移到床上,一边说,“我也正想好好休息一下。这两天路上确实没休息好,脖子和腰都有点僵。”他躺下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眉宇间透出显而易见的疲惫。
我这才想起,我只点了一个人的外卖。连忙打开包装,是一份精致的鳗鱼饭套餐。“你吃过了吗?我只点了一份……”
“没事,我蹭你两口就行,现在也没什么胃口。”他侧躺着,看着我摆弄餐盒。
我把饭端过去,坐在床边,挖了一勺递到他嘴边。他配合地张口吃了,咀嚼了几下,点点头:“味道不错。”但也就吃了那么两三口,便摇摇头表示够了。看来累积的疲劳确实影响了他的食欲。
他没再吃东西,也没再多说话,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眼睛,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睡眠。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我轻手轻脚地回到书桌前,继续我的码字大业。这一次,敲击键盘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生怕吵扰了他的安眠。规律的“嗒嗒”声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像是一首安眠曲的伴奏。
我知道他这两天确实是累着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精神高度集中的驾驶,服务区那不踏实的短暂休憩,以及抵达后面对这问题重重的“无障碍”房间所耗费的心力,都在透支着他的精力。他能这样迅速地入睡,并且在我的键盘声中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足以证明他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
我写完了今天给自己设定的份额,保存文档,合上电脑。转头看向床上,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沉睡着。
他睡得很沉,连平日里偶尔会因为身体不适而出现的细微蹙眉都没有。
这份沉静的睡颜,让我心里软成一片,却也勾起了丝丝缕缕的心疼。
我想到这两天他一个人握着方向盘,穿越漫长的公路;想到在服务区,他因痉挛而痛苦蹙眉却还安慰我说“没事”;想到他必须以远超常人的意志力,去应对日常工作和生活中无处不在的物理障碍……一股强烈的想要为他分担些什么的冲动涌上心头。
我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C5驾照报考条件”。
是的,我想,如果我能开他的车就好了。在他开长途时,我也可以替他开一段,让他能真正休息一下;在他疲惫时,我也可以用他的车载着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然而,查询结果很快让我失望了。C5驾照是专门为残疾人士设置的。这意味着,我开不了他的车,他也开不了我的车。我们是两条无法交叉的轨道,在驾驶这件事上,无法彼此替代。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无力。对他而言,任何公共交通工具,哪怕有无障碍设施,其间的周折、不确定性和可能遇到的尴尬,恐怕都远不如自己开车来得方便和保有尊严。这辆改装车,就是他的铠甲,也是他的软肋。
我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机。既然无法在驾驶上分担,那就尽力在其他方面让他更轻松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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