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清晨的寒气顺着审讯室的铁门缝隙钻了进来,像一条冰冷的蛇,缠上了山崎健一的脚踝。
他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被榨干后的灰败。
汗水、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整个人仿佛刚从馊水桶里捞出来,脑子已经彻底混乱报废。
郭松龄端着一杯滚烫的茶水,慢悠悠地踱到他面前,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却掩不住那份洞悉一切的锐利。
他没说话,只是将茶杯放在山崎面前的桌上,瓷杯与木桌碰撞发出“嗒”的一声脆响,让山崎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狠狠一抽。
“你们……你们连梦里都知道……”山崎的嘴唇哆嗦着,终于挤出了这句完整的、却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的眼神涣散,瞳孔深处倒映着无尽的恐惧,仿佛郭松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能潜入他思维最深处的魔鬼。
“开席了。”郭松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说说吧,什么叫‘梦里’?我这人就喜欢听鬼故事,尤其是在大清早。”
这句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森然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山崎的精神防线彻底垮塌,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竹筒倒豆子般吼了出来:“是‘梦工’!是‘梦工’计划!田中大人……田中大人他设下了双保险!”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但郭松龄还是从这堆混乱的信息碎片中,拼凑出了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真相。
所谓的双保险,一组是他们已经掌握的遥控引爆装置,是摆在明面上的阳谋。
而另一组,则是名为“梦工”的阴谋。
田中义一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催眠大师,对七名与奉天兵工厂有业务往来的中国铁路工头进行了深度催眠。
这些人就像是人肉U盘,每个人的脑子里只被植入了一句话:“三月十七,接线,走。”
他们平时跟正常人无异,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脑子里藏着这个要命的指令。
一旦到了特定时间,或者接收到某个特定的信号,他们就会像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去执行那个简单而致命的任务——“接线,走”。
这七个人,就是七颗行走在奉天城里的活体炸弹,比任何遥控装置都更隐蔽,更防不胜防。
情报以最快速度送到了督军府。
王永江听完报告,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一拍桌子,断然下令:“不等了!立刻全城排查所有铁路工,特别是近期跟日本人有过接触的!一个都不能给我漏掉!”
然而,坐在主位上的张作霖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捻着自己的胡须,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兴奋光芒。
他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作战室的空气都凝固了:“玩战术的心都脏,这帮小鬼子是真不当人啊。想跟老子玩梦境杀?行啊!”
他猛地站起身,环视着自己手下最精锐的将领们,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老子不光要破你的局,还要让你的梦,变成你丫的噩梦!”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宣布:“传我的令!从今往后,咱们奉军设立‘破颅勋章’!谁能把咱们的‘脑门旗’插到日本人在东北任何一个地盘上,不管是领事馆、火车站还是军营,赏关外良田百亩,老子亲自给他授勋!”
所谓的“脑门旗”,是张作霖一时兴起想出来的玩意儿,旗帜不大,上面没有复杂的图案,只有一个用血红色染料画出来的、形似脑门的粗糙圆圈,中间一个歪歪扭扭的“杀”字,充满了原始的、不加掩饰的挑衅和煞气。
话音刚落,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立刻响起:“大帅,我愿为第一人!”
众人回头,只见张学良,人称小六子,一身戎装,笔直地站在那里,眼神里烧着一团火。
“给我十个弟兄,我愿连夜奔袭,将三面‘脑门旗’分别插在长春、大连和旅顺!”
张作霖看着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走过去,重重地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后者身子微微一晃。
“好小子,有种!去!给老子好好地插!要插得他们撕都撕不下来!老子要让这帮小鬼子从今往后,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脑门上都他娘的刻着这面旗!”
夜色如墨,三路人马如鬼魅般同时行动。
长春火车站,小六子带着人,伪装成深夜维修钟楼的工人。
在巨大的钟摆来回晃动的阴影里,他亲自将一面特制的丝绸“脑门旗”缝进了钟摆的夹层。
从此,每当钟摆划过,旗角便会若隐若现,像一把无形的刀,在空气中凌厉地切割着,也切割着所有看到它的人的神经。
大连日本领事馆外,第二组人马装扮成午夜清洁工,用一根长长的杆子,巧妙地将一面旗帜绑在了三楼外墙的排水管上。
这面旗最是嚣张,用的竟是缴获的日制军用帆布,旗帜反面还用墨水写了一行大字:“脑门见,不爽勿来。”夜风一吹,旗帜猎猎作响,仿佛在无声地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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