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景仁宫。
殿内清雅的瓜果香,一如既往。
皇后端坐主位,听着底下小宫女的回报,她用银签,慢悠悠地挑起一瓣橘肉。
“……慧嫔娘娘在拐角处遇见了襄嫔,见其神思恍惚,便让奴才们将襄嫔娘娘好生送回了宫,说是怕她想不开,也免得冲撞了皇后娘娘。”
皇后将橘肉送入口中。
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弧度分毫不差,是母仪天下的标准模样。
“慧嫔此人,倒是心细如发。”
剪秋上前,为她换了热茶,压低了声音。
“娘娘,何止是心细。奴婢刚听敬事房的人提了一嘴,延禧宫的宝鹃姑娘去递了话,说襄嫔今日大喜大悲,怕是神思不属,没法伺候皇上。”
皇后挑了挑眉梢。
“哦?”
“敬事房的公公们一听就懂了,当即便说,今夜就把襄嫔的牌子撤下来,免得皇上瞧着心烦。”
皇后终于轻笑出声,那笑声让剪秋都觉得后颈微微发凉。
“先是诛心,再是绝路。这一环扣一环的,连本宫都觉得,有些狠了。”
她将银签搁下,吩咐道:“去,传话敬事房,就说本宫的意思。襄嫔新晋,身子要紧,让她好生休养几日,不必急于侍寝。”
“是。”
剪秋应下,心里对那位慧嫔的手段,又畏惧了三分。
她看着皇后,忍不住开口:“娘娘,今日一过,这宫里的位分可就热闹了。年氏倒了,愉贵人成了顺嫔,曹贵人成了襄嫔,六嫔之位,一下就去了两个。”
皇后伸出保养得宜的手。
剪秋立刻会意,扶着她起身,在殿内缓缓踱步。
“一个顺嫔,一个襄嫔……”
皇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墨汁般的夜色。
“可这六嫔,还空着一个呢。”
她的声音很轻。
“顺嫔既已是嫔位,总不能还屈居在存菊堂那样的偏殿。还有淳嫔刚生下小公主,也该住主殿了。这宫里的主殿,可是有限得很。”
剪秋心思一动,立刻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娘娘说的是。还有莞嫔和慧嫔呢,皇上之前就提过,等莞嫔诞下皇子,便要晋她为妃。如今慧嫔娘娘又怀着双胎,这要是平安诞下两位皇子……”
那可是泼天的功劳,一个妃位是板上钉钉的。
到时候,碎玉轩和春熙殿,哪里还住得下这两尊大佛。
皇后停下脚步,眸光一暗,窗外的夜色仿佛都渗入了她的眼底。
“莞嫔要换宫殿,慧嫔也要换。这紫禁城里,位置好的主殿,就那么几个。”
剪秋凑上前,出了个主意,声音压得极低。
“娘娘,不如……将永寿宫赐给顺嫔?”
永寿宫!
那是盛宠妃嫔的居所,离养心殿最近,仅隔一道院落,皇上从养心殿出发几步就能到,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好地方。
剪秋接着道:“如此一来,既是给了沈家和顺嫔天大的体面,堵了她们的嘴。剩下的好宫殿,可就……由不得旁人挑三拣四了。”
先把一个萝卜填进最好的坑。
剩下的两个,是去挤什么偏远宫室,那就不是她们能置喙的了。
皇后眼中终于透出一丝真切的赞许。
“你这脑子,倒是越发灵光了。”
这招一箭三雕,既卖了人情,又给甄嬛和孙妙青那两个最碍眼的,狠狠添了堵。
“只是……”皇后想起一事,又蹙起了眉尖,“本宫原先同皇上提,让新人入宫,只说定了瓜尔佳氏。谁知皇上这次,竟一口气定了三个。”
剪秋也道:“是啊,奴婢也打听了,除了家世显赫的瓜尔佳氏,还有一个富察氏,一个费莫氏。”
皇后鼻间逸出一声轻哼,带着不加掩饰的厌烦。
“皇上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
她以为清除了年氏,这盘棋就尽在掌握。
谁知,皇帝转头又往棋盘上,添了三颗她看不透的棋子。
皇后揉了揉太阳穴,重新坐下。
“也罢。”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淬炼过的阴冷。
“那富察氏和费莫氏……正好,拿去试试那莞嫔和慧嫔的深浅。”
她看向剪秋,唇边那抹标准的笑意再次浮现,却看得人心里发毛。
“本宫倒要看看,这后宫里,究竟是新人笑得长久,还是旧人哭得凄凉。”
这盘棋,远没有到终局的时候。
*****
翊坤宫。
曾经的辉煌与喧嚣,早已荡然无存。
殿门被贴上了封条,只留了一个小小的角门供人出入。
殿内,大部分的陈设都被搬空了,只剩下几件最简陋的桌椅。
年世兰,不,如今应该叫年答应了。
她身上穿着的,是符合她如今位份的素净衣衫。那些曾属于华妃的、绣着金丝银线的华服与满头珠翠,都已被尽数收走封存。失却了华美服饰的衬托,加上脸上未施粉黛,头发也只是松松地挽着,整个人与往昔相比便显得灰扑扑的,失了颜色。她就那么呆呆地坐在窗前,望着外面枯败的枝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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