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着,他把勺子放在胸口,在我这儿,你不是啥精怪,是我老伴儿留的念想,是我王福来的家人。谁要是敢打你的主意,先问问我这把老骨头答应不。
话音刚落,勺子突然动了,在他手心里转了三圈,勺沿轻轻蹭着他的皱纹,像是在蹭他的眼泪。
入夏时,村里闹起蝗灾。绿油油的庄稼几天就被啃得光秃秃,家家户户愁眉不展。王福来看着院里仅存的几棵青菜也遭了殃,蹲在地上直叹气。
夜里,他被一阵奇怪的声吵醒。借着月光一看,只见木勺正领着院里那只瘸腿的老母鸡,在菜地里来回溜达。勺子在前头敲着土块,惊得蝗虫四处乱蹦,老母鸡跟在后头啄食,倒也吃得欢实。
王福来没惊动它们,就站在门后看着。月光洒在木勺上,那道粘好的裂痕泛着淡淡的光,像条银色的伤疤。他忽然想起老婆子生前总说:万物有灵,你对它好,它自然也对你好。
天快亮时,菜地里的蝗虫竟真的少了大半。木勺累得躺在菜叶上,勺柄歪歪扭扭,像是睡着了。王福来走过去,轻轻把它捡起来,发现勺沿上还挂着只没吃完的蝗虫腿。
傻东西,跟自己较劲啥。他笑着擦掉那只蝗虫腿,把勺子揣进怀里。
没过几天,村长带着几个村民来敲门,说是镇上的先生有办法治蝗灾,让各家各户准备些干柴,在村口燃起烟堆驱蝗虫。王福来一口答应,扛着柴禾就往村口走,临出门时,把木勺放在窗台上:乖乖在家待着,别乱跑。
可等他傍晚回来,却发现屋里乱糟糟的,米缸翻倒在地,面粉洒了一地。而他的木勺,不见了。
王福来的心一下子空了,疯了似的在屋里翻找,嘴里不停喊着:勺子!勺子!你出来啊!他想起货郎的话,想起村里的流言,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还夹杂着孩童的笑声。王福来连滚带爬地冲出去,只见村口的几个半大孩子,正拿着他的木勺在玩打蚂蚱的游戏,把勺子扔来扔去,勺柄上刚粘好的地方又裂开了。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王福来眼睛红了,冲上去一把抢过勺子。那几个孩子被他吓住了,其中一个嘟囔道:不就是个破勺子嘛,我们看见它自己跑到村口,还以为没人要......
王福来没再骂,紧紧攥着勺子往家走。勺子在他掌心轻轻颤着,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到家,他找出最好的枣木胶,比上次更仔细地粘合断裂的地方,又用红布条把勺柄缠了三圈。
以后不许乱跑了。他对着勺子说,声音有些哽咽,外面坏人多,我怕......怕找不着你。
勺子突然从他手里跳出来,在桌面上转了个圈,然后掉在他的布鞋上,像是在认错。
从那以后,王福来走到哪儿都带着木勺,要么揣在怀里,要么挂在腰上。去地里干活,他就把勺子放在田埂上,歇脚时掏出来看看;去邻居家串门,他也拎着勺子,说是怕它一个人在家孤单。村里人渐渐见怪不怪,有时还会打趣:王大爷,您这勺子成您跟屁虫啦?
王福来总是笑着拍拍勺子:它是我老伴儿派来的福星,比你们这群小兔崽子靠谱。
那年秋天,王福来得了场重病,躺在床上起不来。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过,摇着头说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王福来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不害怕,就是有点舍不得——舍不得院里那棵结了果子的酸枣树,舍不得墙上挂着的刨子锯子,更舍不得手里这把被他摩挲得温润如玉的木勺。
他把勺子放在枕边,有气无力地说:勺子啊,我要是走了,你就找个好地方待着。要是遇见心软的人家,就跟着过;要是不想待了,就回院里的树根底下,那里暖和......
说着说着,他就昏昏沉沉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蹭他的脸颊,凉丝丝的,带着点木头的清香。他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浓郁的药香唤醒。睁眼一看,灶台上竟熬着一锅黑漆漆的汤药,咕嘟咕嘟冒着泡,而他的木勺正架在锅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勺柄上还沾着些不知名的草叶。
你这是......王福来愣住了。
勺子听见动静,跳进药碗,把药汁盛得满满当当,然后晃晃悠悠地飘到床头,递到他嘴边。药很苦,带着股涩味,可王福来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接下来的日子,勺子精每天都会弄来些奇奇怪怪的草药,熬成汤药给他喝。有时是带着露珠的蒲公英,有时是缠在篱笆上的牵牛花藤,甚至有次在药碗里发现了半只被泡得发胀的蟋蟀。
王福来非但不嫌弃,反而喝得格外香。他知道,这笨精灵是在救他的命呢。
说来也怪,喝了那些,王福来的病竟真的一天天好转了。能下床那天,他扶着墙走到院里,看见酸枣树下被挖了好几个小坑,里面还埋着些没熬完的草药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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