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基地深处,代号“溯源”的绝密研究区内,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某种具有粘滞感的胶质。这里没有窗户,时间被恒定的冷白光和仪器低沉的嗡鸣所定义,与外界的日夜更替、季节流转彻底隔绝。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上,流淌着如同天书般的复杂公式、扭曲的基因序列图谱,以及模拟出的、违背已知物理法则的能量流场结构。空气中弥漫着臭氧、高温电路板,以及……一种近乎实质化的、属于顶级智力碰撞与极度困惑交织而成的特殊张力。
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学科背景的顶尖大脑——那些曾经在各自领域内执牛耳、名字足以写入教科书的权威们——此刻聚集于此,被迫将他们引以为傲的知识体系,置于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之中。风暴的中心,是沈哲明那本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充满了直觉性跳跃与未完成推演的笔记,以及那块存储着97%“织网者”数据的、沉默的磁性存储块。
初步的震撼与狂热过后,是更深层次的茫然与举步维艰。
理论物理学家们首先遭遇了壁垒。他们试图用广义相对论和量子场论去框架“灵子海”的概念——那种弥漫宇宙、可以被特定生物信号(“样本S”)共鸣的背景能量场。但所有的数学工具在试图描述其与意识、与生命活动的直接关联时,都显得苍白无力。模型要么无法自洽,要么推导出需要无限能量的荒谬结论。屏幕上,代表“灵子海”能量涟漪的模拟图像,其拓扑结构诡异得如同克莱因瓶与曼德博集合的非法杂交体,看得一群白发苍苍的老教授眉头紧锁,不断扯着自己的头发。
“这不可能!”一位以脾气火爆着称的诺贝尔奖得主,将电子笔狠狠摔在交互桌上,发出刺耳的响声,“这违背了局域性原理!信息传递怎么可能不通过已知的相互作用媒介?还跟‘情绪’和‘意志力’的强度有关?这简直是中世纪炼金术的呓语!”
“但数据就在这里,”另一位相对年轻的、专攻量子引力理论的科学家指着屏幕上沈哲明的一个关键公式旁注,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与颤抖,“看这里,沈博士推测,在普朗克尺度之下,可能存在一种‘信息纤维’结构,意识活动本身,可能就是对这些纤维的特定‘拨动’……这或许能解释……”
“解释什么?用未经证实的假设去解释另一个无法证实的假设吗?”老教授怒吼道,“我们连在实验室里稳定产生并检测到这种所谓的‘灵子’都做不到!所有的间接证据都来自沈博士一个人的生物信号模型和那些无法重复的‘摇篮’环境数据!”
材料科学和工程学领域同样一筹莫展。“织网者”数据库中那些关于构成“摇篮”脉络的“活体金属”的描述,其原子排列方式和非平衡态的能量维持机制,完全超出了现有材料学的理解范畴。尝试在超级计算机中进行分子动力学模拟,结果要么是结构瞬间崩溃,要么是算力被耗尽也无法达到稳定态。一位工程师看着屏幕上那不断自我修复、重组、仿佛拥有生命的金属结构模拟图,喃喃自语:“这……这根本不是制造,这是在‘种植’物质!我们连它最基本的‘种子’是什么都无从得知。”
生物学和医学专家则围绕着“样本S”的数据和“菌株”的基因序列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沈哲明关于自身生物电信号与宇宙能量场共鸣的记录,被反复分析、建模,但无法在任何其他志愿者(包括一些精神力超常或有特殊感知记录的人)身上复现出哪怕万分之一的效应。“菌株”那非地球来源的、功能未知的“垃圾基因”片段,如同沉默的密码,现有的基因编辑技术和生物信息学工具在其面前如同石器时代的石斧。
“我们就像一群试图用牛顿力学去理解弦理论的原始人。”一位资深的分子生物学家在一次跨学科研讨会上,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总结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沈博士的数据是指向了金矿,但我们手里只有木铲。更可怕的是,我们甚至不确定,我们的大脑结构,是否天生就缺乏理解这些知识所必需的……‘感知器官’。”
分歧与冲突在所难免。一些较为保守的、习惯于在现有范式内解决问题的科学家,开始倾向于将沈哲明的部分发现归结为某种极其罕见、但仍在可解释范围内的“超常现象”或“观测误差”,试图将其纳入修改后的现有理论中,但这往往导致理论变得臃肿而牵强。而另一批更为激进的、被新视野强烈吸引的科学家,则主张彻底抛弃旧有框架,尝试建立全新的、以“信息-意识”为第一性原理的宇宙模型,但这又面临着缺乏数学工具和实验验证手段的绝境。
研究陷入了僵局。高昂的士气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一种无形的焦躁和绝望开始在研究区内弥漫。
就在这关键时刻,研究小组的负责人——一位德高望重、以思维开明和善于整合跨学科知识着称的老院士,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再次请求江华的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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