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窗棂上那三声叩响如同夜枭啼鸣,在云芷凝心湖中激起层层涟漪。她悄无声息地缩回床榻阴影中,指尖掐入掌心——二姨娘赵月娥的触角,竟能如此轻易地潜入守备森严的丞相府内院。这潭水,比她预想的更深。
晨光熹微,云芷凝被青黛轻声唤醒。经过一夜灵泉滋养,她明显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连呼吸都带着前所未有的通畅。青黛一边为她梳妆,一边压低声音回禀昨夜所见:“小姐,红袖后半夜偷偷去了二姨娘院里的角门,递了个纸条进去…奴婢没看清内容,但守角门的婆子收了她一锭银子。”
云芷凝对着模糊的铜镜,看着镜中那张依旧圆润却隐约透出清丽轮廓的脸,眼神冰冷。看来,昨日刘大夫诊脉未发现异常,反而让赵月娥更加疑心,迫不及待要动用埋得更深的棋子了。
“小姐,今日天气好,要不要去花园走走?”青黛提议道,意在让她散心,“这个时辰,二小姐和三小姐通常会在荷塘边的凉亭赏花。”
云芷凝心中一动。是时候主动出击,会会那位号称“京城第一才女”的二妹云汐瑶了。她倒要看看,这位被赵月娥精心培养、意图取代她嫡女地位的妹妹,究竟是何等人物。更重要的是,她需要验证,自己装傻充愣的演技,能否骗过这些心思缜密的“家人”。
“去!看鱼鱼!”云芷凝立刻换上痴傻雀跃的表情,拍着手叫道。
青黛会意,细心为她挑选了一件最显臃肿的旧式襦裙,颜色暗淡,越发衬得她肤色不佳。云芷凝满意地点点头,又在脸颊扑了些许暗沉的香粉,这才由青黛扶着,慢悠悠朝花园走去。
初夏的花园,草木葱茏,荷塘里新荷初绽,亭亭玉立。远远地,便听到凉亭里传来少女娇柔的说笑声。
“姐姐这曲《采莲》弹得越发精妙了,连池里的锦鲤都聚过来听呢。”一个声音怯怯地恭维道,想必是三小姐云汐若。
“妹妹过奖了。”另一个声音响起,如珠落玉盘,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手拨弄罢了。这琴艺一道,讲究的是心境,若心不静,纵有妙手,也难成佳音。”
这定然是二小姐云汐瑶了。
云芷凝故意加重脚步,踢踢踏踏地走近,嘴里还含糊地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凉亭里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云汐瑶和云汐若同时转头看来。云汐瑶果然生得极美,柳眉杏眼,肤白如玉,一身水蓝色绫罗裙更衬得她气质出尘,只是那双美目中一闪而过的鄙夷和厌恶,破坏了那份刻意营造的温婉。旁边的云汐若则小家碧玉,低眉顺眼,带着几分怯懦。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姐姐。”云汐瑶放下手中的团扇,用帕子掩了掩口鼻,仿佛闻到什么不好的气味,“姐姐身子大好了?怎么不在屋里歇着,这日头毒,仔细又中了暑气。”话语看似关切,实则字字带刺。
云芷凝仿佛听不懂,咧开嘴傻笑,伸手指着荷塘:“鱼!大鱼!妹妹看,红色的鱼!”说着就要往池塘边冲。
青黛连忙拉住她:“小姐小心,水边滑!”
云汐瑶眼中讥诮更浓,对云汐若道:“三妹你看,大姐还是这般天真烂漫,倒是好福气,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争。”这话已是赤裸裸的嘲讽了。
云汐若尴尬地笑了笑,没敢接话。
云芷凝心中冷笑,面上却突然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巴,歪着头看云汐瑶:“妹妹…香,脸上…白白的,像…像面粉!擦点泥泥,更…更好看!”说着就要把泥巴往云汐瑶精致的裙摆上抹。
云汐瑶吓得花容失色,惊叫着跳开:“你干什么!脏死了!离我远点!”
“大小姐!”她的丫鬟也赶紧上前阻拦。
云芷凝顺势“哎呀”一声摔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凶…妹妹凶…凝儿怕…要娘亲…”她哭得毫无形象,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却暗中观察着云汐瑶的反应。
云汐瑶气得胸口起伏,但很快强压下怒火,恢复那副端庄模样,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大姐快别哭了,让下人看了笑话。青黛,还不快扶大小姐回去梳洗!”她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就在这时,花园月洞门外,一阵极轻微的轮椅转动声传入云芷凝耳中。她超乎常人的感知力立刻捕捉到,有人停在门外,并未进来,却也没有离开。
是南宫烨!他怎么会来丞相府花园?
云芷凝心念电转,哭声更大了几分,却暗中调整角度,让自己涕泪横流的傻样恰好能落入门外人的视线余光。她一边哭,一边手脚并用地爬向旁边一丛开得正盛的牡丹,嘴里胡乱喊着:“花花…娘亲喜欢…凝儿要戴花花给娘亲看…”
她故意笨手笨脚地去掐花枝,却被刺扎到手指,顿时渗出血珠。她却仿佛不知痛,反而把流血的手指塞进嘴里吮吸,继续傻笑。
这一幕,狼狈、痴傻,却又带着一种孩童般的纯真(伪装的)和对亡母的依恋(暗示的)。她赌的,就是这位九王爷哪怕残了,心也未必全冷,尤其是对丞相府这潭浑水,他定然心存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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