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春节,在川东特有的湿润寒气与家家户户飘出的腊肉香中悄然来临。
文家湾里,鞭炮声零星响起,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食物的混合香气,年味十足。
对于肖镇这个文家最小的外孙来说,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有清晰感知的春节。
虽然年仅六个多月,但他那双灵动的眼睛却像摄像机一样,记录着周遭的一切。
腊月二十九,文家进行了彻底的大扫除,谓之“打扬尘”,寓意除旧布新,重庆农村的规矩是房前屋后都要完全清理干净,室内天花板的蜘蛛网这些平时没有打理到的地方也要清理干净,这就是所谓的“打扬尘。
张艳梅带着儿媳们忙着炸酥肉、磨汤圆粉、准备丰盛的年夜饭。
灶房里蒸汽缭绕,大锅里的腊肉、香肠咕嘟咕嘟地冒着诱人的香气。
这是这个时候重庆近郊文大路大师傅家才有的生活水准,至于其他的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至于新衣服,朋友有布票吗?这时候都是大人穿了,改一下小给老大穿,再逐次传给老幺,老幺就是穿补丁衣服的!
很多像肖正堂那样结婚的,新婚衣服基本都是借的,有钱没票这就是现实,特别是农村,城市每个月有工作的还能攒一年或者工友同事间互相调剂。
文大路家,三个手艺人,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师傅,一个预备包工头,老二云义也是砖瓦匠师傅也是带了徒弟的。
文云仁社会活动能力又是超强的人,文大路想要什么稀罕物,直接找他在市内各大建筑公司、建筑设计所的徒子徒孙就可以了,他又不缺吃穿。
幺妹子文云淑带着“拖斗娃儿”小镇子蹭这点吃喝完全养得起他们娘儿俩,“幺儿幺女儿”本来就受宠嘛,一家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包括两位大嫂都没说啥怪话,总之文大路在老文家说一不二能压得住阵脚。
唯一例外就是自己幺妹子云淑被肖正堂这小贼偷了家,动作太快,直接肚子“揣起货”回来上门提亲,你让文大路未必K这个小贼一顿,所以捏着鼻子嫁女!
不过肖正堂在鱼洞镇有口皆碑,人又长得高大、人模狗样的,主要是从五岁开始托着自己2岁的妹妹相依为命还奇迹般吃着百家饭活了过来。
还从不亏待自己亲妹妹,这点让文大路觉得这小伙子人品可靠。
除夕夜,团年饭异常丰盛。堂屋的大八仙桌上摆满了碗碟:象征年年有余的红烧鱼、肥而不腻的咸烧白、软糯香甜的甜烧白(夹沙肉)、自家熏制的腊拼、炖得耙烂的蹄花汤,还有各种时令小炒。
文大路作为一家之主,发表了简短的祝酒词,主要是感谢一年的平安,祈愿来年更好,尤其提到了远在部队的肖正堂,希望他平安。
虽然女婿不在,但文家依旧念叨着肖正堂,以示团圆。
春节的重头戏之一,自然是拜年收红包。
肖镇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色棉袄,像个福娃,被外婆抱在怀里,开始了他的“敛财”之旅。
大舅文云仁、二舅文云义、两位舅妈,还有回来过年的小姑肖正云,都笑着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塞进他胸前那个特意缝制的大围兜里。
红包金额不大,一两毛、五毛就算大礼,但架不住数量多,不一会儿,小围兜就变得鼓鼓囊囊。
这小家伙仿佛天生对“红票票”有种执念。
文云淑几次想帮他“保管”起来,都被他敏锐地察觉。
只要妈妈的手一靠近他的围兜,刚才还笑呵呵的小人儿瞬间戏精上身,小嘴一瘪,眼圈一红,洪亮的哭声立刻响彻堂屋,眼泪豆大豆大地往下掉,哭得那叫一个委屈,仿佛被抢走了心爱的宝贝。
任凭大人怎么哄骗,他都死死捂住围兜,一副“誓与红包共存亡”的架势,逗得全家人捧腹大笑。
“这小东西,成精了!这么小就知道钱是好东西了!”文云仁笑得直拍大腿。
更绝的是,整个春节,拥有“宿慧”的肖镇坚决不肯跟妈妈睡,非要挤在外公外婆中间。
每晚临睡前,他必定要检查一遍他的“财产”,把围兜紧紧抱在怀里才肯入睡。
睡梦中稍有动静,他就会惊醒,警惕地摸摸围兜,确认红包还在,才又安心睡去。
这副“小守财奴”的模样,让文大路和张艳梅既好笑又心疼。
………………
春节期间,走亲访友是必不可少的。肖镇成了文大路和老伴出门展示的“活宝贝”。
这小子简直是人来疯,天生大心脏,见到长辈,无师自通地就会表演“软骨头”——被抱着时,小身子往前倾,小手作揖,咧开刚长出的四颗小牙(上门牙也冒出来了),露出无敌可爱的笑容,嘴里还“咿咿呀呀”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祝福语”。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几乎没有长辈能抵挡,红包自然是源源不断。
收到红包后,他还不忘送上“贴面礼”,用小脸蹭蹭对方,情绪价值直接拉满,堪称文家湾的“年度最佳社交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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