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水惨败的消息传回汝南城,汝南王赵渊如遭雷击,瘫坐在王座上,面如死灰。淳于烈带回的残兵不足五千,且大多带伤,这意味着他失去了最后一支能够野战争锋的力量。
“天亡我也……天亡我也啊!”赵渊发出绝望的哀嚎。但求生的本能让他迅速从绝望中挣脱出来,他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汝南境内的世家门阀身上。
他立刻以汝南王的名义,发出了最严厉的征召令,要求境内所有世家大族“毁家纾难”,必须拼尽全部财力物力人力,支持王府抵御流寇。他派出使者,带着近乎最后通牒的文书,前往各大家族。
汝南袁氏的府邸内,家主袁文弼看着王府的征召令,眉头紧锁。袁氏是汝南数一数二的门阀,树大根深。其族中有一年轻子弟,名为袁方,年约二十,虽未出仕,但素以机敏多智闻名于族内。他对其父袁文弼进言道:
“父亲,王爷此令,已是穷途末路之策。我袁氏若倾力相助,或可暂保城池,但必将元气大伤。且观那陈、吴联军,势大难制,即便此次击退,难保没有下次。然则,若不应召,王爷狗急跳墙,我袁氏立刻便是刀下之鬼。为今之计,唯有‘量力而行’,既不全然拒绝,惹怒王爷,也不倾尽所有,需为家族留存元气。可献出部分钱粮,再选派一些旁支庶族子弟及部曲家兵,凑足人数,交由王爷,以示支持。”
袁文弼深以为然,其他如平舆许氏等大族,也大多采取了类似袁氏的策略。他们如同挤牙膏般,拿出了部分库存的钱粮,并派遣了一些非核心的族中子弟和并非最精锐的私兵部曲,汇聚到汝南城。
在这些被“贡献”出来的门阀子弟中,有一人名为许劭,出自平舆许氏旁支,读过些兵书,有些谋略,被家族推出来“应差”。他见汝南王麾下如今缺乏智谋之士,便毛遂自荐,向赵渊分析了当前形势。
“王爷,陈盛全联军虽胜,然颖水一战,其陆师损失亦重,尤其是折了王磐这等新附猛将,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其联军内部,陈、吴二人本就各怀异志,如今陆师受创,吴广德水师坐大,其矛盾必然加剧。此时,他们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内部不稳,急需时间休整消化,并解决内部权力平衡问题。”许劭侃侃而谈。
赵渊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急忙问道:“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许劭道:“当趁此机会,利用各大家族输送来的钱粮兵员,加紧整训,加固城防,示敌以强。同时,可派出细作,散播谣言,离间陈、吴二人,尤其可夸大吴广德水师之功,贬低陈盛全陆师之劳。陈盛全野心勃勃,必不能容。如此一来,联军短期内必不敢再贸然发动大规模进攻,我军便可赢得喘息之机。”
赵渊采纳了许劭的建议,一方面大张旗鼓地整军备战,将新得的门阀援兵陈列城头,摆出决一死战的姿态;另一方面,派出大量细作,潜入联军控制区散布谣言。
果然,陈盛全和吴广德在颖水之战后,也需要时间舔舐伤口,清点收获,消化新占的地盘。探子回报汝南城防备森严,且不断有援兵(尽管质量参差不齐)加入,加之军中开始流传一些关于“水师功劳被陆师侵占”、“陈将军忌惮吴大帅”之类的风言风语,让陈盛全心生警惕。
“看来,这汝南王是缓过一口气了。”陈盛全对侯五道,“硬啃这块骨头,就算能拿下,恐怕也要崩掉几颗牙,得不偿失。不如暂且退兵,回去好生经营临淮,积攒实力。待兵精粮足,内部稳固,再图北上不迟。”
吴广德虽然对未能一举拿下汝南有些遗憾,但听闻那些离间谣言后,也对陈盛全更加戒备,觉得暂时退兵巩固自身势力确是上策。
于是,陈、吴联军在颖水之战后,并未立即进攻汝南城,反而开始逐步后撤,退回临淮郡休整。
经此一役,陈盛全深刻认识到,光有悍将和兵马还不够,他急需一个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真正智囊或军师。他与吴广德不同,吴广德有熟悉水战的部下和钱老六这等善于交际谋划的助手,而他身边,除了侯五有些小聪明,缺乏能够统筹全局的大才。
他下令广泛招揽贤士,许以高官厚禄。然而,响应者寥寥。稍有见识的读书人,要么看重出身门第,不屑于投效流寇起家的陈盛全;要么看出其与吴广德联盟根基不稳,前景难料,不愿轻易涉险。一时间,陈盛全竟陷入了“求贤若渴”却“无人问津”的尴尬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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