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盛全亲率老营兵发起的第二波攻势,其惨烈程度远超第一波。
这些老营兵是陈盛全起家的根本,多为积年悍匪、亡命之徒,战斗经验丰富,凶悍异常。他们不像先登部队那样一窝蜂涌上,而是以小队为单位,彼此掩护,悍不畏死地攀爬长梯,甚至有人口衔利刃,徒手抠着砖缝向上攀爬。
城头守军压力骤增。滚木擂石砸下,这些老营兵竟能灵活闪避,或用盾牌格挡,即便被砸中,只要不是当场毙命,依旧嘶吼着向上攀爬。箭矢对他们威胁大减,不少人穿着从官军那里缴获的皮甲甚至铁甲。
“金汁!倒金汁!”孙固声嘶力竭,嗓子已然完全沙哑。
烧得滚烫的粪汁混合着毒药,从城头女墙后倾泻而下。这污秽恶毒之物堪称守城利器,粘稠的液体顺着铠甲缝隙流入,瞬间烫起一片燎泡,毒气侵入,中者无不发出凄厉非人的惨嚎,从梯上坠落,痛苦翻滚片刻便没了声息。城墙根下,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与恶臭。
陈盛全本人更是亲自冲到一架云梯下,挥舞大刀,格开射来的箭矢,厉声催促:“上!都给老子上!先登城头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老营兵攻势更猛。终于,有几处城墙段出现了险情。数名悍勇的老营兵顶着盾牌,悍然跃上城头,刀光闪动间,几名守军惨叫着倒地。
“堵住缺口!长枪手上前!”孙固目眦欲裂,亲自带着亲卫队冲杀过去。
城头爆发了短促而激烈的白刃战。守军凭借人数优势和地利,勉强将这几处登城的敌军歼灭或逼退,但自身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孙固臂上也挨了一刀,鲜血浸透了战袍。
攻城塔缓缓靠近,塔顶的弓弩手与城头守军对射,互有死伤。冲车依旧在顽强地撞击着城门,“轰隆”巨响如同催命符,每一次都让门后的守军心头狂跳。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联军如海浪般不断冲击,守军则如同礁石般死死抵住。城墙上下,尸积如山,鲜血顺着城墙砖缝流淌,将墙根染成一片暗红。护城河的水色更加深浊,漂浮着无数残破的旗帜、兵器和肿胀的尸体。
夕阳西斜,将天地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
陈盛全看着依旧巍然耸立的城墙,以及城头那虽然摇摇欲坠却始终不曾倒下的“赵”字王旗,终于意识到,想要一鼓作气拿下这座经营多年的坚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他麾下的老营兵也已是强弩之末,伤亡不小。
“鸣金收兵!”陈盛全咬牙切齿,极其不甘地下了命令。
清脆的锣声响起,攻城的联军如同退潮般撤了下来,留下满地狼藉和呻吟的伤兵。城头守军见状,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微弱欢呼,但更多的人是瘫倒在垛口后,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首日攻城,以联军的惨重伤亡和未能取得实质性突破而告终。
联军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陈盛全烦躁地踱步,甲胄上沾满血污尘土,骂道:“他娘的!这汝南城还真是块硬骨头!折了老子这么多弟兄!”
吴广德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匕首,独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陈兄,我早说过,强攻伤亡必大。汝南城防坚固,孙固老成持重,守军虽士气不高,但困兽犹斗,依托坚城,非一朝一夕可下。”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围着?围到猴年马月?粮草消耗得起吗?万一楚王或者周恒那老小子派兵来援怎么办?”陈盛全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来。
吴广德抬起眼皮,沙哑道:“强攻不成,自然需用他法。我观今日攻城,守军抵抗虽烈,但其器械、尤其是箭矢、滚木消耗必然巨大。其民心士气,经淳于烈之败和今日血战,恐怕也已到了崩溃边缘。”
他顿了顿,匕首尖在案几上轻轻划动着,如同毒蛇吐信:“我有一计,或可加速其亡。”
“哦?广德兄弟快讲!”陈盛全眼睛一亮。
吴广德阴冷一笑,缓缓道出他的计策:“其一,继续围城,但改变策略。白日以部分兵力佯攻,疲扰守军,使其不得休息。夜里,多派小队,携带锣鼓号角,轮番袭扰,虚张声势,让其精神时刻紧绷,耗其精力。”
“其二,断绝其外援与信息。加派游骑,清扫周边,彻底切断汝南与外界一切联系,尤其注意可能从楚地或山南东道来的信使或小股援军。让城内变成真正的聋子、瞎子。”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吴广德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残忍,“攻心为上。可将每日战死或被俘斩杀的守军首级,用投石机抛入城中。同时,将我联军‘只诛首恶赵渊,胁从不问,开门献城者有重赏’的告示,绑在箭上大量射入城内。”
他看了一眼陈盛全,补充道:“另外,可派细作,趁夜利用钩索等物,尝试潜入城中,未必需要刺杀将领,只需散播谣言,制造恐慌,甚至……在水源或粮仓做些手脚。”
陈盛全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的烦躁渐渐被狠厉取代:“好!就这么办!疲其兵,断其援,攻其心!老子倒要看看,赵渊老儿和他手下那群残兵败将,还能撑多久!”
他拍了拍吴广德的肩膀:“广德兄弟,你这脑子就是好使!这毒……咳咳,这妙计,就交给你来安排!”
吴广德微微颔首,独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当夜,汝南城并未得到喘息。联军营地锣鼓喧天,号角连连,时不时还有小队人马冲到城下放箭呐喊,做出攻城姿态。守军被折腾得疲惫不堪,精神高度紧张,许多士兵抱着兵器在城头就打起了瞌睡,稍有风吹草动便惊惶四顾。
而更让守军心寒的是,第二天清晨,数十颗血淋淋、面目狰狞的首级被联军的简易投石机抛上了城头。同时,数以千计的箭矢带着劝降的告示,如同飞蝗般落入城内大街小巷。
恐慌、绝望、猜疑……各种负面情绪,如同吴广德预料的那样,开始在汝南这座孤城内,悄无声息地滋生、蔓延。坚硬的城墙,似乎正从内部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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