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商会的走私商路,运行得顺利到令人不安。
一队队满载货物的马车,沿着那条荒僻的商道,畅通无阻地抵达复燕军防区。沿途那些本该严防死守的大周关隘和巡逻队,集体失明失聪,对大规模物资调动视而不见。
短短十日,燕倾城的军队便获得了喘息之机。粮草危机暂时解除,军心也稍稍安定了下来。
然而,都护府内,苏清颜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夫君,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将一份关于商路通畅无阻的报告放在顾长生面前,眉头紧锁,
“司马景不是蠢人,他麾下的边防军更不是吃素的。如此大规模的物资调动,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可他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旁的李敢大大咧咧地说道:“那还用问?肯定是那个叫司马景的老棺材瓤子,被咱们大都护的名头吓破了胆,不敢跟咱们作对呗!”
“蠢货。”顾长生头也不抬,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女儿,一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李敢的笑脸顿时僵住,讪讪地闭了嘴。
顾长生将女儿交给一旁的云梦璃,这才抬起眼,看向苏清颜,脸上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清颜,你觉得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狼,在发现猎物旁边有另一个猎人布下的陷阱时,它会怎么做?”
苏清颜冰雪聪明,闻言眼前一亮,瞬间明白了什么。
“它不会去破坏陷阱,反而会躲在暗处,等猎物被陷阱夹住,动弹不得时,再冲上去饱餐一顿!”
“不全对。”顾长生摇了摇头,“更高明的狼,会把那个陷阱也变成自己狩猎的一部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南方,声音低沉而意味深长。
“司马景当然看得见这条商路,但他不想打,也懒得打。因为这条商路,本身就是他为燕倾城准备的第二张牌。”
苏清颜和秦凌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困惑。
顾长生没有再解释。
他知道,司马景的反击很快就要来了。那将是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却远比千军万马的冲杀更加歹毒、更加致命的战争。
......
三日后。
一场舆论风暴席卷中原大地。
起初,只是一首不知从何而起的歌谣,在各地的茶馆、酒肆、勾栏瓦舍里悄然流传。
“玄鸟悲鸣,跪拜黑虎。
前朝公主,献身莽夫。
可怜燕家军,白骨铺新路,
不知为谁死,只为北境奴!”
这首歌谣的词句简单直白,却又恶毒无比,每个字都是精准射向复燕军命门的毒箭。
很快,在司马景宣传队有组织的推动下,这首歌谣配上了各种添油加醋的“故事”,通过说书人、戏班子,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中原的每一个角落。
故事里,那个原本被描绘成复国英雌的燕倾城公主,变成了为求苟延残喘,不惜出卖身体和灵魂,向北方蛮横军阀摇尾乞怜的荡妇。
而那支本该承载着“大义”的复燕军,则成了一群被出卖还浑然不觉,替北境王火中取栗的可怜虫。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流言蜚语,那么司马景接下来的手段,则彻底让这场舆论战进入了白热化。
他命人将那份燕倾城与北境签订的“贸易协定”,进行巧妙地篡改和解读后昭告天下。原本的商业条款被恶意歪曲成赤裸裸的卖身契和附庸条约。
更有甚者,他还公开“审问”了一批被俘的“北境商人”,让他们声泪俱下地“供述”燕倾城如何派人卑躬屈膝地乞求顾长生,并许下种种屈辱承诺,才换来这批“救命粮”的“真相”。
最致命的一击,是司马景伪造了一批顾长生写给燕倾城的“情信”。信中,顾长生用一种极其轻佻侮辱的口吻,称呼燕倾城为自己的“枕边玩物”,夸赞她“在床榻之上颇有几分前朝公主的风韵”,并让她“乖乖地替本王咬住大周的军队,待本王收拾完天下,或可赏你一个妃位”。
这些信件被大量抄录,贴满了中原的每一座城池。
诛心!
这是最恶毒的诛心之论!
它比任何刀剑都更锋利,狠狠刺入复燕军的心脏,瓦解着他们赖以为战的信仰根基。
......
复燕军大营,死气沉沉。
曾经高昂的士气一落千丈。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眼神中满含迷茫、困惑,甚至愤怒。
“咱们......到底是在为谁打仗?”
“是啊,外面都说,公主她......她和北边那个顾长生......唉!这叫什么事啊!”
“老子当初是为了恢复大燕江山才提着脑袋跟公主干的,可不是为了给北边那个家伙当炮灰!”
“吃着人家的粮,用着人家的兵器,咱们这打下来的江山,将来到底姓燕,还是姓顾?”
流言蜚语如瘟疫般蔓延,军心涣散到崩溃边缘。
终于,矛盾在一天夜里彻底爆发。
以燕氏宗族元老,大将燕文正为首的十几位重臣将领,手持着从民间搜集来的歌谣和“罪证”,面色铁青地冲进燕倾城的帅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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