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汴梁城的石板街道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露珠。苏明远立于铜镜前,凝视着镜中那个身着青色直裰、头戴襆头的陌生身影。举人的服色,简约而庄重,却如千钧重负般压在他的肩头。
他缓缓抬手,抚摸着襟口处那枚银质的举人标识,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递到心底。这方寸之物,竟有如此重量——它承载着十年寒窗的心血,承载着家族的期望,也承载着一个穿越者在这古代社会中重新定义自己的焦虑与希冀。
明远兄,莫要再对镜自怜了!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随即一个身形颀长的青年推门而入。来者正是赵德,同榜新科举人,世代簪缨的赵家公子。他一身月白色直裰,举止间透着世家子弟特有的从容不迫。
德兄说笑了。苏明远转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只是忽然觉得这身衣裳有些...沉重。
沉重?赵德挑眉,走到苏明远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可是咱们拼了命才换来的荣光啊。昨日榜单一出,整个汴梁城都在议论咱们这批新科举人。你可知道,光是昨晚,就有七八家大族差人到我府上探听你的门第出身?
苏明远心中一凛。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中,举人不仅仅是一个功名,更是通往权力阶层的钥匙。那些世家大族的关注,既是机遇,也是陷阱。
走吧,今日天气正好,陪我在这汴梁城中走走。赵德似乎察觉到了苏明远的心思变化,故意轻松地说道,也让咱们感受一下这举人老爷的威风。
两人踏出门庭,立时感受到了街道上异样的氛围。
往日里熙熙攘攘、各自忙碌的行人,如今看到他们的服色,都会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或是恭敬地让路,或是在远处指指点点,眼中满含敬畏与羡慕。
快看,是新科举人!
那个年轻的,听说是状元之才呢!
举人老爷,小的给您请安了!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苏明远只觉得每一道目光都如实质般落在身上,让他不自在地想要加快脚步。然而赵德却故意放慢了步伐,时而对路人点头致意,时而在某些店铺前驻足,享受着这份万众瞩目的荣光。
明远兄,你怎么像个做贼的?赵德低声调侃道,堂堂举人,怎能如此局促?这身衣裳穿在你身上,可要有相配的气度才行。
苏明远苦笑:德兄说得容易。我自幼寒门,哪里见过这般场面?
正因如此,更要学会适应。赵德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科举取士,朝廷看重的不仅是学问,更是气度风范。若连这点场面都应付不来,将来如何面对朝堂?
话虽如此,但苏明远心中的不安并未因此消散。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灵魂,他深知这种等级制度的本质,也明白自己即将踏入的是一个充满倾轧与算计的世界。眼前这些恭敬的目光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真心,又有多少算计?
正思忖间,两人已走到了城中最繁华的鼓楼街。这里茶肆酒楼林立,商贾云集,正是汴梁城的心脏所在。赵德指着街角一处雅致的茶楼:那里便是得月楼,专供城中缙绅名流聚会之所。今日咱们也去见识见识。
得月楼果然不同凡响,光是门前那对汉白玉石狮,就显示出主人的不凡身家。楼内装饰典雅,檀香袅袅,正值午后时分,不少着装考究的人士在此品茶论道。
两人刚一进门,就有店家伙计迎上前来:两位贵客里面请!小的眼拙,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
新科举人。赵德淡淡地报了身份。
伙计脸色一变,立刻躬身行礼:原来是举人老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恕罪!楼上雅间已为两位准备妥当!
在伙计殷勤的引领下,两人来到二楼一处临窗雅间。刚一落座,就听隔壁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想必就是赵家公子和那位苏举人了吧?老夫李元德,久仰二位大名!
说话间,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推门而入。此人约莫六十上下,面容和善,身着一袭褐色便袍,举止间透着几分官场的老练。
原来是李老先生!赵德连忙起身拱手,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苏明远虽不识此人,但见赵德如此恭敬,也连忙起身见礼。
李元德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老夫已致仕多年,哪里当得起二字。只是听闻城中来了两位年轻才俊,心中欣慰,特来相见。
伙计很快送上茶点,李元德亲自为两人斟茶,一面说道:二位新科及第,可喜可贺。不过,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请说。苏明远心中一动,知道重点来了。
举人虽是功名,但也只是开始。李元德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会试在即,二位若想更进一步,可要早做准备才是。这会试不比乡试,不仅考的是学问,更考验的是...其他方面的能力。
其他方面?苏明远追问道。
李元德意味深长地一笑:苏举人果然聪颖。实不相瞒,老夫当年也是进士出身,在翰林院待过十余年。这朝堂之中的门道,可比书本上的文章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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