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如银,清远县衙的书房里烛火通明。苏明远伏案疾书,面前摊开的是一张张写满数字的纸张——这三年来清远县的详细统计数据。从财政收入到人口变化,从农业产量到商业发展,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有着复杂的故事。
熙宁元年,县财政收入一万二千贯,较前任增长三成;熙宁二年,增至一万五千贯;本年预计可达一万八千贯...苏明远一边写着,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这些数字的含义。
单从数字上看,他的政绩确实亮眼。但问题在于,这些亮眼的数字背后,还隐藏着许多复杂的情况。比如财政收入的增长,很大一部分来自对富户隐匿田产的清查,这必然得罪了一批既得利益者。比如义学的建设,虽然受到贫民的欢迎,但也招致了一些保守人士的非议。
大人,您还没休息?赵文渊轻声走进书房,手中端着一盏热茶。
苏明远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睡不着。文渊,你说我这样汇报政绩,会不会太冒险了?
赵文渊小心地放下茶盏,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大人,恕下官直言,您这样全盘托出,确实有些风险。官场中的汇报,向来都是突出成绩,淡化问题。您这样把问题也详细写出来,万一被人抓住不放...
被人抓住又如何?苏明远苦笑道,难道我们就能永远掩盖问题吗?纸包不住火,真相迟早会暴露的。与其被动地等待别人揭发,不如主动地承认不足。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雪景:文渊,你知道吗?我这三年来最大的感悟,就是发现了改革的艰难。不是技术上的艰难,而是人心的复杂。每一项看似简单的措施,都会触及无数人的利益,都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反应。
赵文渊点头:大人说得是。就说这个义学吧,您的初衷是好的,让贫民子弟也能读书识字。但有些人就是看不惯,说什么君子劳心,小人劳力,认为这是在破坏秩序。
正是如此。苏明远转身面对赵文渊,所以我在想,如果我在汇报中只说义学的成绩,比如招收了多少学生,教授了多少课程,是不是就足够了?还是应该同时提到我们面临的反对声音,以及如何应对这些挑战的?
这个问题让赵文渊陷入了沉思。作为师爷,他当然希望自己的上官能够顺利升迁,这样自己也能跟着受益。但作为这三年改革的亲历者,他也深知这些改革的价值和意义。
大人,下官觉得,关键在于您想要什么样的结果。赵文渊慎重地说道,如果您只是想要一个好的考察评价,那确实应该只突出成绩。但如果您希望上级真正了解清远县的情况,了解改革的复杂性,那就应该如实汇报。
苏明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文渊,你说得对。问题是,这两种选择的风险是不同的。前者风险小,但可能换来的是虚假的成功;后者风险大,但如果成功了,获得的就是真正的认可。
他重新坐下,拿起笔,却迟迟没有落笔:我在想,如果我隐瞒了一些问题,将来被发现了怎么办?如果我现在如实汇报了,但考察团认为问题太多,给我负面评价怎么办?
这确实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在中国古代的官场文化中,向上级汇报工作时,突出成绩、淡化问题几乎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则。但苏明远作为一个有着现代思维的穿越者,内心深处始终认为诚实和透明是更高的价值。
大人,赵文渊又说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您可以既汇报成绩,也提到问题,但在表述方式上注意一些技巧。比如,把问题说成是改革过程中的正常现象,把反对声音说成是需要进一步沟通解释的。这样既显示了您的诚实,又不会给人留下太多把柄。
苏明远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个建议有一定道理。但他又想到,如果自己采用这种技巧性的表述,是否还能算是真正的诚实?
正在纠结中,王伯又走进来报告:老爷,外面来了个人,自称是从州府来的,有重要消息要告诉您。
苏明远皱眉:这么晚了?让他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书生,衣着朴素,神情紧张。他一见到苏明远,就急忙行礼:草民宋文举,曾在州府当过书吏,今日特来向苏大人报信。
什么消息?苏明远问道。
宋文举四下看看,确认没有外人后,压低声音说道:大人,草民今日在州府听到一些消息,关于即将到来的考察团。据说,有人已经在考察团面前说了您的坏话,指控您在清远县暴政扰民
苏明远心中一紧:具体说了什么?
主要是三个方面:一是说您的税收改革加重了百姓负担;二是说您建义学是劳民伤财;三是说您打击豪强是破坏地方稳定。宋文举详细汇报道,而且,他们还准备了一些,都是收了钱的。
听到这些消息,苏明远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看来保守势力的反击已经开始了,而且他们已经抢先一步向考察团灌输了不利于自己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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