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儿?五百块?买泡虎尿?马老财你钱多烧的吧?”
马老财脸一苦。
“哎呦我的老弟!你是不知道啊!开春叫狼掏了两头半大牛犊子,秋里野猪又祸害一片苞米,里外里亏大发了!五百块钱能买个平安,值!”
张卫国没吭声,走到墙角阴凉处,掀开盖着油布的粗陶坛子。
一股浓烈刺鼻的骚臊味猛地冲出来,熏得马老财和账房齐齐后退一步,捂住了鼻子。
张卫国拿个长柄木勺,小心地舀起小半勺浑浊微黄的液体,手腕稳稳地倾注进那细长的白瓷瓶里。
金边牡丹瓶肚里,黄亮液体微微荡漾。
“钱不钱的,都是乡里乡亲,拿去用就是。”
张卫国盖上坛子,声音平静。
马老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白给?!”
张铁山眼一瞪:“想啥美事呢!俺兄弟是说不要你高价!按市价,一百块钱一两!!”
“咱们都是这跟前儿的,给你打个折,给你多匀和几滴!”
马老财如蒙大赦,忙不迭从账房手里抢过黑皮包,掏出一卷崭新的“大团结”,抽出一张硬塞到张卫国手里。
“张同志仁义!太仁义了!”
他攥紧那白瓷瓶,像捧着圣旨,点头哈腰。
“往后有啥用得着俺马老财的,尽管言语!”
........
马车载着心满意足的马老财,“叮叮当当”消失在屯口土路的烟尘里。
张铁山捏着那沓子还带着油墨香味的十元票子,翻来覆去地看,啧啧有声。
“娘咧,一泡尿换这么多钱!这小斑,真是咱家的活财神!”
他冲趴在榆树荫下打盹的白虎竖起大拇指。
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狮子大开口,马老财这家伙还真的给了。
当时直接给了一千块,驾着车赶忙就走了,看那架势好像生怕自己等人反悔似的。
“老哥啊,你这虎尿卖给这老马,闹不好是要价要低了啊!”
张卫国依旧给小斑擦拭着皮毛。
“咋说,我让这老家伙给匡了?!”
张铁山一听这话就有些急了,赶忙起身就要追出门去。
“算了算了,都说是照顾他的,以后咱们有事还能找人家帮忙啊!”
张铁山点了点头,这才罢休。
小斑掀了掀眼皮,喉咙里咕噜一声,算是回应,又懒洋洋地把大脑袋搁回前爪上。
张卫国没记错的话,这老马家的牧场可不是只有百十来头牲口。
在他的记忆里,这家伙以后可是雄霸一方的养殖大户。
虽说现在是在七十年代,可他家里少说也有了五百头精壮的肉牛。
这一千块钱要是能换来牧原的安稳,对他来说可真是一点都不亏!
“哥啊,下次记得见人下菜碟!”
“要是再有这种人来,你直接开口要一万,看看这群大户怎么和你砍价就完了!”
张卫国嘴角满是邪恶的微笑。
他知道,再过不了几年就是改革开放。
到时候有钱人多的是,这万把块的价钱,还真的是不够看。
“我嘞个乖乖,老弟你狠啊!”
张铁山打了个哆嗦,感叹于自己老弟消灭大户的心狠手辣。
不过院角那粗陶坛子,在张铁山眼里瞬间成了聚宝盆。
马老财回去后,立刻把那瓶虎尿当成了镇宅之宝。
他亲自拿着猪鬃刷子,绕着自家百十亩的牧原边界,每隔十步,就在老树根、大石头或者界桩子上,小心翼翼地抹上一小圈那金黄色的液体。
那味道散开,骚气冲天,熏得放牛的老把头直捂鼻子。
“东家,这…这能管用?”老把头一脸怀疑。
“你懂个屁!这是神水!山神爷的尿!闻着味儿,别说是他娘的山牲口,就是伥鬼都得尿裤子!”
说来也怪,接下来的日子里,牧原上真就消停了。
夜里守夜的伙计,再没听见近处林子里有狼嚎。
清晨去牛圈,也再没发现围栏被野猪拱开的豁口。
只有一次,伙计大清早发现牧原东头边界的老橡树下,泥地上印着几个新鲜的、碗口大的野猪蹄印。
那蹄印在离涂抹了虎尿痕迹几步远的地方,猛地变得凌乱,原地打了好几个转,刨起大片泥土,然后慌不择路地拐了个急弯,远远绕开,钻进旁边的荒草沟里去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
“马家围子的牧原,抹了张卫国家的虎尿,山牲口连边儿都不敢沾!”
“神了!比民兵的枪还好使!”
黑龙山周边几个富裕屯子,家里有果园的、养着大群鸡鸭的、种着大片好地的财主富户们,全都坐不住了。
三天后的晌午头,张家院门外停满了车。
胶皮轱辘的大马车、木头轱辘的驴车、甚至还有两辆锃亮的“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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