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如同熔金般泼洒在喧嚣渐退的商业街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暖色调。银珠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一步一步挪到金组长面前。每走一步,脚底板都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得滚烫、紧绷,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开裂。
金组长正蹲在路边,和一个穿着玩偶服的少年——正是早上那个劝银珠的少年——一起清点着剩下的传单。看到银珠过来,金组长抬起头,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扫了她一眼,尤其是在她空空如也的双手和那双明显红肿、微微颤抖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发完了?”金组长的声音依旧粗哑,但少了些之前的火药味。
银珠张了张嘴,想回答,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用力点了点头。
金组长没再多问,从随身挎着的一个破旧腰包里掏出一小叠纸币,手指沾了下口水,熟练地数出八张印着“1000”字样的韩元,递了过来。“喏,八千。今天的。”
那八张薄薄的、边缘有些毛糙的纸币,静静地躺在金组长粗糙的手掌里。银珠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上面,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随即又开始疯狂地跳动。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伸出那双布满伤痕、脏兮兮且不受控制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从金组长手中接过了那张纸币。
纸币入手很轻,几乎没有重量。但银珠却觉得,这八张纸,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的手腕都在微微下沉。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意义上,完全依靠自己这具饱受折磨的身体和意志,在烈日下站了整整四个小时,忍受了无数白眼和拒绝,甚至差点中暑晕倒,才换来的……第一份,完全属于她自己的薪水。
指尖传来纸币粗糙的质感,还有金组长手上残留的汗渍和灰尘的味道。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她的鼻尖,眼眶瞬间就热了。她赶紧低下头,紧紧攥住了那四张纸币,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伤口里,利用疼痛强迫自己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去。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里哭。这不是软弱的时候。
“明天呢?还来不来?”金组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头也不抬地问,语气像是例行公事。
银珠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来。”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她没有选择。一天八千韩元,对于即将开学、身无分文的她来说,是救命钱。尊严在生存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金组长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只是挥了挥手:“行,明天还是这个点,准时到。” 说完,便不再看她,转身去催促那个玩偶服少年动作快些。
银珠将那八张被她手汗微微浸湿的纸币,仔细地对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书包最内层、一个带有暗扣的隐秘小口袋里。这个动作,她做得极其缓慢、郑重,仿佛在完成一个重要的仪式。放好之后,她还下意识地用手在外面按了按,确认它们安然无恙地待在那里。
然后,她转过身,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诚信便利店”的方向挪去。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休息,需要水分,需要阴凉。但她不能停。便利店的夜班工作,是她目前唯一相对稳定、且能避开母亲耳目的收入来源。她迫切地需要知道,今晚便利店是否营业,她能否拿到那份工资。
然而,当她拐过熟悉的街角,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望过去时,心再次沉入了谷底。
“诚信便利店”的卷帘门依旧严严实实地拉着,那张写着“内部盘点,暂停营业一晚”的白纸,在傍晚的风中无力地飘动了一下,像是在嘲讽她的期待。冰冷的金属门板,隔绝了她最后的希望。
便利店……今天依然没有开门。这意味着,她失去了今晚的工资。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纺织厂失业,烈日下发传单受尽屈辱,现在连便利店也连续两天关门……所有的经济来源,仿佛都在跟她作对,要将她逼入绝境。她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捂住了书包里那放着四千韩元的位置。这微薄的收入,在巨大的学费和生活费缺口面前,简直是杯水车薪。‘不够……远远不够……怎么办……’ 原身银珠的恐惧如同阴冷的风,在她心底盘旋。‘慌什么!一天八千,十天就是八万!还有时间!’ 上官银珠强硬的意志如同磐石,压下了恐慌,但那份沉重的经济压力,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晚风吹过她汗湿后又被体温烘得半干的衣服,带来一阵阵寒意。夕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夜幕开始降临,街灯次第亮起,勾勒出这个陌生又残酷的世界轮廓。她该去哪里?回家吗?回到那个充满压抑、质疑和额外劳役的“家”?
不,她现在不想回去。至少,不想带着这样一身狼狈和绝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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