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上,楚子航的目光紧锁在自己的碗碟上,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源稚女则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只有夏弥,看看左边冷着脸的楚子航,又看看右边心事重重的源稚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她忽然嘿嘿一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清了清嗓子,放下筷子,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对着源稚女说道:
“呐,源稚女,风间琉璃,猛鬼众的龙王先生——”
“我,夏弥,现在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
夏弥的话语直白得令人措手不及。与此同时,她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正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盲打着一行字,然后悄无声息地点击了发送。
收件人:路明非。
短信内容简单直接:「师兄,找到源稚女了,正在和他一起吃饭。」
几乎是在信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手机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夏弥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滑过屏幕,瞥了一眼回复。
路明非的回信快得惊人:「干得漂亮!稳住他!我立马去找象龟!」
源稚女闻言,抬起头,看向夏弥。他那双妖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玩味,也有一丝深深的疲惫和……不信任。他缓缓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疏离的微笑:
“夏弥小姐,你的直率很令人欣赏。如果……如果是路明非校董亲自向我发出这个邀请,或许……我真的不会拒绝。”
源稚女提到路明非的名字时,语气里带着一种奇特的、混合着钦佩与遗憾的意味,“他是我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人。可惜……他不在了。”
源稚女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真实的惋惜,随即又变得决绝:“而且,我要做的事情……太过于危险,也太过于肮脏。远比你们想象的‘白王复苏’还要黑暗,还要绝望。我不希望……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尤其是……你们这样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光芒下的人。”
他婉拒了,理由听起来充分且带着一种自毁般的悲壮。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楚子航忽然有了动作。他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素白色的信封。
信封没有任何署名,封口处却用一种特殊的火漆印章封着,图案是源氏家的龙胆花家纹。
楚子航将信封轻轻放在桌上,推到源稚女的面前。他的动作平稳而郑重。
“先看看这个吧。”楚子航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你哥哥……源稚生,让我交给你的。”
“哥哥……?”源稚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猛地向后靠了一下,仿佛那封信是什么剧毒之物。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封信,又猛地抬起来看向楚子航,眼神里充满了警惕、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剧烈波动!
“这不可能!”源稚女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带着一丝失控的颤音,“路明非前段时间才绑架了绘梨衣!这几天你们才绑架了我哥哥!他怎么可能让你送信给我?他怎么会知道我会和你们见面!不对……你们……你们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早就计划好了会在这里遇到我!”
源稚女的逻辑清晰而尖锐,瞬间指出了最大的疑点。眼前这两个卡塞尔学院的人,行为处处透着诡异,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幕后操纵着一切,而这让他感到了极度的不安和被窥视感。
楚子航对于他激烈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他没有辩解,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再次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封信,目光平静却坚定地看着源稚女,重复道:“先看看。”
楚子航的眼神仿佛在说:所有的答案,或许都在这里面。
源稚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那封信,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充满了抗拒、恐惧,却又有一丝无法抑制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渴望和……希冀。
那是他亲手埋葬的哥哥。 那是用蜘蛛切将他捅穿、将他推入深井的哥哥。 那也是他朝思暮想、爱恨交织、无数次在噩梦中呼喊的哥哥……写的信。
源稚女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最终,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凉的信封。
触碰到家纹火漆的瞬间,他的手指像是被烫到一般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坚定地拿起了信。
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捏碎了那枚龙胆花火漆,动作轻柔地取出里面的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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