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墙缝钻入,吹得桌角那张守岗名单微微颤动。陈无涯盯着纸上三处歪斜的签名,指尖在其中一道笔锋上轻轻划过。那痕迹收尾时有个突兀的顿挫,像是写到一半被人打断。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昨夜黑影掠过寨墙的路线——从粮仓后檐跃下,直奔西角废窖,停留不过几息。
他站起身,将青锋令塞进怀里,顺手把钝铁剑的布条重新缠紧一圈。脚上的新鞋踩在青石板上没有声响,这是老吴头亲手纳的,底厚而软,走山路不打滑。他沿着廊下阴影前行,绕过灶房残火未熄的余烬,朝西边那片久无人迹的地窖走去。
地窖入口被一堆腐木和破麻袋掩着,表面落了一层薄灰,但边缘有recently被蹭开的痕迹。陈无涯蹲下身,伸手拨开杂物,露出一块刻着裂纹的石板。他没急着掀开,而是退后半步,掌心贴地,缓缓催动错劲。真气逆流经脉,如水渗沙,沿着地面细微的震动探出。
回声不对。
普通的土石传劲应是沉闷一片,可这里底下竟有一段空响,像敲在瓮口。他撬起石板,下面是一截倾斜向下的石阶,湿冷气息扑面而来。阶面长满青苔,却有两道浅痕直通深处,像是有人近日踩踏过。
他摸出火折子,吹亮后一步步往下走。火光摇曳中,通道尽头出现一间密室。四壁皆由整块黑岩砌成,中央立着一方石台,台上空无一物,唯独四周墙面刻满了流动般的符号。那些符文弯折如溪流,又似某种兽形轨迹,层层叠叠布满整个空间,有些地方还嵌着铜丝勾连,隐隐构成环状结构。
他刚踏进一步,系统突然震了一下。
【检测到“天机”残息,能量残留等级:低,疑似与已知残章关联。】
陈无涯瞳孔微缩。他没动,火折子举高了些,目光扫过墙壁。这些符号排列并非杂乱,而是以某种规律环绕石台展开,仿佛记录着一段运行路径。他试着用书院学过的阴阳推演去套,却发现五行生克完全无法对应。正要再细看,脚下忽然传来一丝异样——左足踏落的位置比右足稍低半寸。
他立刻抽身后撤。
几乎就在同时,墙缝里“嗖”地射出数枚铁针,快如疾雨,交错成网,封死了前后退路。火光映照下,针尖泛着幽蓝,显然淬了毒。
陈无涯侧身翻滚,肩背擦着地面滑出,一枚铁针贴颈飞过,割破布衣。他顺势屈膝蹬地,借力跃起,右手甩袖卷住另一根悬空铁针,手腕一抖,错劲沿袖传导,将铁针反向弹出。
“叮!”
针尖精准扎进左侧墙缝某个铜点,那里正是机关枢纽所在。一股轻微震颤自墙面传来,其余铁针戛然而止。他又接连打出三记错劲,分别击中另外三个节点,每一下都带着非常规的力道角度,像是故意违背发力常理。墙内机括发出几声闷响,随后彻底静止。
火折子快要烧尽,他赶紧从怀中取出备用的一支点燃。靠近那处被铁针击中的机关孔,发现内部卡着一小块青铜碎片,边缘刻着半道符文,形状像是一条蛇首咬住自己的尾巴。
他将碎片收好,转身面对主墙。刚才那一番闪避与反击耗了不少力气,体内经脉隐隐作痛,但他不敢停下。这些符文既然能触发致命机关,必然藏着重要信息。
他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开始调动《沧浪诀》残篇中的真气。这套心法本就不全,加上他一贯错练,早已偏离原本运行路线。此刻他索性不再追求“正确”,而是把符文当成一套未知招式来模拟——哪一笔对应起手,哪一折暗示变招,哪一段闭环意味着收势。
当他以错劲引导真气,在体内按符文走势逆行一周时,胸口猛地一滞。
那种感觉,就像一脚踏空。
但他捕捉到了什么。某一段符文的转折方式,竟与他在流民营初遇追杀时使出的“倒转乾坤步”破绽轨迹惊人相似。当时他本该被一刀斩中,却因脚步歪斜反而躲开,事后连自己都说不清原理。如今看来,那不是巧合,而是某种武学本质的扭曲再现。
他睁开眼,盯着石壁深处。如果这些符文真是失传武学的图形化记录,那么它们所指向的,或许不是文字意义上的“答案”,而是身体记忆里的“路径”。而“天机卷”残章,很可能就藏在这座山寨某个与符文结构对应的地理节点上——比如地下暗室、风水交汇之处,或是阵眼所在。
他缓缓站起,走到石台前。台面光滑,底部却有四个凹槽,呈菱形分布,大小恰好能嵌入铜块。他取出那块青铜碎片比对,发现缺口位置与其中一个凹槽吻合。
这台子原本应该放着什么东西。现在不见了。
他绕着密室走了一圈,手指轻抚墙面符文。某些线条交汇处留有磨损痕迹,像是曾被人反复描摹。而在西北角,一道极细的裂痕垂直向下延伸,直达地面。他蹲下查看,发现裂缝两侧并不平整,反倒像是可以滑动的机关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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