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岭山脉,层峦叠嶂,雾气终年不散,犹如亿万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大地之上,将一切光线与声音贪婪吞噬。方才血蚀塔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冲突,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仍残留着银刹妖主那令人窒息的妖威,以及启体内力量失控时引动的、仿佛能撼动天地根基的法则涟漪。此刻,这片区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寂,连最嚣张的毒虫瘴蚁都蛰伏起来,不敢妄动。
林风背负着昏迷不醒的启,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启的身体并不重,甚至比同体型的少年还要轻些,但林风感觉背负的是一座亘古神山,是足以压垮整个青岚宗未来的千钧重担。少年的脸庞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唯有眉心处那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混沌光泽,证明他体内那股足以令元婴修士颤栗的鸿蒙本源仍在缓缓流转,护住其心脉不绝。
“林师兄,启…他怎么样?”柳依依紧跟在侧,美眸中满是难以掩饰的焦虑与心痛,她手中的净世灵昙散发着柔和的清辉,试图驱散周遭的晦暗之气,并小心翼翼地将一缕缕充满生机的净化之力渡入启的体内。但这股足以让邪魔退避的力量,此刻却如泥牛入海,对启的昏迷状态似乎收效甚微,这让她更加忧心忡忡。
赵莽手持巨斧,走在最前开路,铜铃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个阴影角落,浑身肌肉紧绷如铁。吴铭则断后,身形飘忽如鬼魅,神识尽可能地向远处延伸,感知着任何可能追踪而来的气息——无论是阴魂不散的星陨阁,还是被惊动了的其他妖族大能。玄玑真人重伤未愈,由林风分出一股柔和的灵力托着,脸色依旧惨白,但眼神却异常凝重。
“情况不妙,但暂无性命之忧。”林风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启师弟的力量层次远超我等理解,此番消耗过度,恐非寻常丹药或灵力所能弥补。他的意识似乎沉入了某种极深层次的自我修复之中,如同…冬眠的古兽,外界干扰反而可能适得其反。”他看了一眼柳依依手中光芒流转的净世灵昙,“灵昙的滋养之力能保他肉身不衰,已是万幸。我们现在首要之事,是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所在,让他能安心‘沉睡’。”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更加幽深险峻的山峦,那里古木参天,怪石嶙峋,弥漫的瘴气色彩斑斓,显然蕴含着更剧烈的毒性。“这千岭山脉步步杀机,刚才的动静恐怕已引起不少存在的注意。银刹妖主虽暂时退去,但星陨阁如同附骨之疽,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赶在下一波危险来临之前,找到一个能遮蔽气息、易守难攻的落脚点。”
“妈的,这鬼地方,连个像样的山洞都难找!”赵莽一斧劈开挡路的、布满毒刺的藤蔓,啐了一口。他们已经在崎岖难行的山岭中跋涉了近半个时辰,期间避开了几处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沼泽,惊走了一群实力堪比筑基后期的影爪蝠,但始终未能找到理想的藏身之处。普通的山洞要么气息驳杂,留有强大妖兽的标记,要么过于暴露,难以布置隐匿阵法。
一直沉默的玄玑真人忽然虚弱地开口:“咳咳…向…东南方向试试。老朽方才神识散出,隐约感知到那个方向的地气似乎…略有不同,少了几分暴戾,多了些许沉凝之意。或许…有古修遗留的洞府,或是地脉自然形成的…空窍。”他修为高深,即使重伤,对天地气机的感应依旧远超林风等人。
林风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听真人的!吴师弟,加强东南方向的神识探查。赵师弟,小心开路。依依,照顾好启师弟和真人。”队伍立刻调整方向,朝着玄玑真人指示的方位艰难前行。
此刻,在启那看似毫无波澜的意识深处,却并非一片虚无。他的“神”,正置身于一片浩瀚无垠的“心间星图”之中。
这片星图,由他收集到的那些神秘碎片所化的光点构成,原本只是模糊的指引。但现在,随着他力量的过度激发和昏迷,星图仿佛被注入了前所未有的活力。无数星辰闪烁明灭,勾勒出更加清晰、也更加复杂的脉络,延伸向未知的远方。而在星图的核心,那几块已融合的碎片(暗金、黑色、暗紫、蔚蓝鳞片)正围绕着一点微弱的混沌光源缓缓旋转,散发出古老而苍凉的气息。
启的意识如同一叶扁舟,漂浮在这片星光海洋中。他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只凭本能行事的“婴儿”,也不再是初步感知喜怒哀乐的“幼童”。昏迷的状态,反而剥离了外界的干扰,让他能更“专注”地内视。一些破碎的画面、断续的声音、难以名状的情绪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感知:
他“看”到星辰崩灭,巨大的战舰在虚无中燃烧解体,发出无声的哀嚎;他“感受”到一种彻骨的悲恸,仿佛失去了至关重要的存在;他“听”到无数生灵在绝望中呐喊,又有宏大的意志在吟唱着守护与牺牲的赞歌……这些是碎片中承载的、属于遥远上古时代的记忆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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