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死寂被急促的马蹄声踏碎。
北凉王府的援兵终于赶到,清一色的北凉铁骑,披甲执锐,煞气凛然。为首一名校尉勒住战马,目光扫过空荡的战场,只余徐渭熊一人独立,以及地上几处人马消融后留下的、近乎不可见的淡淡痕迹。空气中弥漫的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锋锐剑意,让这些百战老卒都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胯下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
“二郡主!”校尉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后怕与请罪之意,“末将来迟,让郡主受惊了!刺客……”
徐渭熊缓缓收回望向树林的目光,那股逼人的锐意似乎也随之敛去,她脸色已恢复平素的清冷,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未能散尽的波澜。她摆了摆手,打断校尉的话:“清理现场,回府。”
声音平静,不容置疑。
“是!”
铁骑迅速动作,虽满腹疑窦,却无人敢多问一句。徐渭熊翻身上了属下牵来的新马,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片静谧得过分的树林,一扯缰绳,率先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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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凉王府,听潮亭。
并非那座囚禁着天下第十一王明寅的湖心亭,而是徐骁书房外的一处水榭。人屠徐骁,便服而坐,手里捏着一份刚呈上来的密报,粗黑的眉毛微微拧着。
脚步声起,徐渭熊走了进来,身上已换了干净的衣衫,只是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倦色与凝重,显示出她并非毫发无伤,至少心神损耗极大。
“爹。”
徐骁放下密报,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吓着了?”
徐渭熊坐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刺客是死士,出手狠辣,配合默契,不似寻常江湖人。若非……”她顿了顿,脑海中那剑气长河垂落的景象再次闪过,让她喉间有些发干,“若非那人出手,我未必能全身而退。”
徐骁“嗯”了一声,手指敲着石桌:“现场勘查过了,十三个刺客,连带坐骑,尸骨无存,像是被至纯至强的剑气瞬间化为了齑粉。方圆十丈内,草木无损,地面无痕。这份掌控力……”他抬起眼,看着女儿,“你怎么看?”
徐渭熊沉默片刻,缓缓道:“匪夷所思。我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这等手段。李淳罡的两袖青蛇,剑气磅礴,可摧城开山,但决计无法如此精细,更无这般……煌煌如天威的气势。那剑气,不像是人间武学。”
“天象境也做不到?”徐骁追问。
“至少,我所知的天象境,做不到。”徐渭熊语气肯定,“那更像是一种……超越了武道范畴的力量。出手之人,意在救我,却不愿现身。其立场,难以揣度。”
徐骁沉吟着,目光投向水榭外粼粼的湖面:“北凉境内,何时藏了这样一位人物?是友非敌自然最好,但若是敌……”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已然弥漫开来。
“查过了?”徐渭熊问。
“查了。那片林子寻常得很,附近只有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多是农户猎户,没什么扎眼的人物。”徐骁顿了顿,“倒是有个少年,父母早亡,独居在林边,性子孤僻,很少与人来往。据村里人说,身子骨似乎不大好,偶尔会上山采点草药。”
徐渭熊眸光一闪:“少年?”
“十四五岁年纪。”徐骁摇了摇头,“已派人暗中查探过,体内气机微弱,与常人无异,不似身负武功之辈。而且,当时有村民看见他在自家屋后晾晒草药,时间上与官道遇袭对得上。”
线索似乎就此断了。
一个十四五岁的贫苦少年,如何能施展出那等惊世骇俗的剑气?任谁也不会将两者联系起来。
徐渭熊蹙眉,直觉告诉她没那么简单,但父亲的判断素来精准,证据也摆在眼前。她只能将那份疑虑压下。
“此事暂且压下,对外只宣称刺客已被王府护卫击溃。”徐骁做出了决断,“暗中加派人手,继续追查那神秘剑客的踪迹。至于你,近期出入多带护卫,不可再如今日这般轻车简从。”
“女儿明白。”徐渭熊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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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北凉王府世子院落。
徐凤年正没个正形地瘫在躺椅里,听着褚禄山唾沫横飞地描述官道上的见闻。
“世子爷,您可是没瞧见!乖乖,那场面!”褚禄山比划着,胖脸上满是惊叹,“二郡主那是吉人天相!听说是有高人路过,随手就给解了围!那手段,啧啧,剑气!漫天都是剑气!跟下雨似的,唰唰唰,那帮不开眼的刺客,连人带马,直接就没了!渣都不剩!”
徐凤年原本惫懒的眼神里,终于多了几分认真。他坐直了些,手指摩挲着下巴:“剑气?确定不是咱们王府哪位老供奉暗中出手?”
“绝对不是!”褚禄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当时最近的护卫都在三里外,赶过去的时候,毛都没剩一根。老供奉们也没人认账。都说那剑气……邪乎得很,不像咱们北凉的路子。”
“哦?”徐凤年挑了挑眉,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比李老头那两袖青蛇还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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