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清宫,坐落于龙虎山主峰之巅,飞檐斗拱,气势恢宏,是龙虎山天师处理教务、举行重大典礼之所,亦是整座龙虎山气运汇聚的核心。
赵希抟引着李长青,一路无言,穿过层层殿宇,沿途遇到的龙虎山道士,见到赵天师亲自引路,且神色凝重,皆纷纷避让行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布衣少年身上,心中惊疑不定。
行至宫前广场,只见一位身着杏黄道袍、头戴莲花冠、面容古朴、气息与整座山峰乃至周围天地浑然一体的老道,已然立于宫门之前。他手持玉柄拂尘,目光平和,却仿佛能洞彻人心,正是当代龙虎山天师,离阳王朝册封的护国法师,赵丹霞。
赵丹霞身后,还站着数位气度不凡的老道,皆是龙虎山辈分极高、修为精深的长老。显然,李长青的到来,以及他山门前那番“问山之道”,已然惊动了龙虎山最高层。
“福生无量天尊。”赵丹霞打了个稽首,声音温润,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居士远道而来,龙虎山蓬荜生辉。贫道赵丹霞,忝为本代天师。”
李长青停下脚步,还了一礼:“山野之人李长青,见过天师。”
两人目光交汇,空中仿佛有无形的涟漪荡漾开来。赵丹霞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周身那圆融自在的领域,与龙虎山千年积累的浩大道韵隐隐形成分庭抗礼之势,却又并非对抗,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审视与包容。
此子,果然深不可测。赵丹霞心中凛然,面上却不露分毫,侧身相邀:“居士请入内奉茶。”
一行人进入大上清宫正殿。殿内庄严肃穆,三清神像俯瞰众生,香火缭绕。分宾主落座后,有道童奉上香茗。
赵丹霞并未急于询问李长青的来意,而是如同寻常待客般,闲聊了几句风土人情,品评了一番茶道。李长青也从容应对,言辞平和,不见丝毫局促。
殿内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几位龙虎山长老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停留在李长青身上,试图看穿他的底细,却皆如泥牛入海,一无所获。
终于,赵丹霞放下茶盏,目光转向李长青,切入正题:“听闻居士在山门前,曾问‘道心何在’。不知居士心中,何为道心?”
此言一出,殿内所有目光瞬间聚焦于李长青身上。
李长青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敢问天师,龙虎山传承至今,奉的是三清道祖,修的是黄老之术。然,画符念咒,斋醮科仪,是为沟通天地,还是取悦鬼神?炼丹服饵,吐纳导引,是为超脱生死,还是贪恋红尘?辅佐王朝,凝聚气运,是为护佑苍生,还是……巩固权柄?”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每一个问题却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在场每一位龙虎山高功的心头!
这些问题,直指龙虎山修行的核心与现状,也是千百年来道教内部争论不休的议题!尤其是最后关于王朝气运的问题,更是敏感至极!
一位脾气略显急躁的长老忍不住喝道:“狂妄小辈!我龙虎山道法博大精深,岂是你能妄加评议的?!”
李长青看都未看他一眼,目光依旧平静地注视着赵丹霞。
赵丹霞抬手,制止了那位长老,脸上并无怒色,反而露出一丝思索,缓缓道:“居士所问,皆是我辈修士需时时自省之题。符箓科仪,乃先贤所传,是沟通天地、调理阴阳之法门,心诚则灵,心邪则魔。丹道修炼,在于性命双修,外丹助道,内丹成真,然执着于形骸,便是落了下乘。至于王朝气运……”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深沉:“天下纷争,百姓疾苦。龙虎山承天应命,辅佐明君,护持气运,亦是道门济世度人之责。然其中分寸把握,确需慎之又慎,以免迷失本心,沦为权柄奴仆。”
这番回答,可谓中正平和,既维护了龙虎山的传承,也承认了其中可能存在的弊端,展现出一代天师的胸襟与智慧。
然而,李长青却微微摇了摇头。
“天师之言,有理有据,然,皆在‘术’与‘用’之层面。”他抬起手,指尖一缕淡不可见的金芒流转,并非真气,而是更为本质的“道韵”。
“道心,非关符箓,非关丹药,非关气运。”他声音清越,如同玉磬轻鸣,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道心,在于‘真’。”
“去伪存真,明心见性。不拘于形,不役于物。顺乎自然,合乎天道。此心若明,符箓可通神,丹药可延年,气运亦可为助缘;此心若昧,纵有万千法门,亦不过是镜花水月,徒劳无功。”
他指尖那缕金芒悄然散开,化作点点微光,融入大殿的香火气息之中。霎时间,殿内那原本庄严肃穆、却隐隐带着一丝人为雕琢痕迹的道韵,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鲜活灵动的气息,变得更加自然、纯粹、充满生机!连那三清神像,眉眼间似乎都多了几分慈悲与灵动之意!
“这……这是?!”几位长老霍然起身,满脸骇然!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整座大上清宫,不,是整个龙虎山主峰的道韵,都在这一刻发生了某种微妙而积极的变化!仿佛沉睡的山魂被悄然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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