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岸的孤礁,像一柄锈蚀的剑,斜插在怒涛与苍穹之间。
海风如刀,割裂衣袍。
墨七弦立于礁石最高处,黑袍猎猎,发丝纷飞如电弧。
她身后,是一片临时搭建的沙地学堂——粗木为架,茅草覆顶,几十名从各地逃难而来的工匠、孤儿、聋哑少年围坐一圈,目光灼灼盯着她手中那根削尖的木棍。
沙盘上,刻着复杂的几何图形:同心圆、辐射线、能量回路。
若让钦天监的老学究来看,定要斥为妖言惑众。
可墨七弦只是轻轻划动指尖,将那些看似玄奥的符文,拆解成最朴素的问答。
“风怎么转轮子?”她问。
一个满脸煤灰的小孩举手:“刮过来!推叶片!”
“对。”她点头,“那火呢?火能唱歌吗?”
冰蚕娘坐在角落,双手紧攥着一张泛着幽蓝寒光的丝网——那是她用雪域千年冰蚕吐丝织就的绝缘材料。
此刻她忽然抬头,声音微颤:“火……烧得旺时,铜管会震,就像我阿爹吹骨笛。”
墨七弦看了她一眼,
“所以,信标不是神迹。”她将木棍重重一点沙心,“是有人把活人的哭声烧成电,用电流骗星星回应。它不怕祭司,不怕咒语,怕的是——人人都知道它是假的。”
话音落下,雷槌儿猛然抬头。
这十六岁的聋哑少年无法听声,却能感知地面震动。
他双掌贴地,手指微微抽动,仿佛在捕捉某种隐秘节奏。
片刻后,他抬起手掌,在沙上写下两个歪斜的符号:● ○
二进制编码。
墨七弦蹲下身,与他对视,缓缓点头。
“你说得对。”她轻声道,“现在,轮到我们‘说话’了。”
当夜,篝火燃起。
火焰跳跃,映照出上百张年轻而专注的脸。
墨七弦取出一片陶片,上面密布着细如蚊足的刻痕——那是信标的破解协议,是赤火终端的底层逻辑,是通往真相的最后一道门闩。
她将陶片投入火中。
烈焰腾起,灰烬升空。
与此同时,她启动了改良版赤火节点——由废弃傀儡核心改造的能量增幅器,配合热气流与静电场,将信息以光纹形式编码扩散。
刹那间,夜空忽明忽暗,如同呼吸,如同脉搏。
百里之外,渔村孩童仰头望天。
“娘!星星在眨眼!”有孩子惊叫。
老人呵斥:“莫胡说,那是鬼火。”
可第二天清晨,海滩上竟散落着无数焦黑陶片,边缘带着奇异纹路。
一个老匠人拾起一块,无意间靠近家中废弃的木鸢傀儡——那本已断弦多年的老玩具,竟猛地一震,翅膀轻颤,发出一声短促鸣响。
消息,开始疯传。
第三日,南疆村落,孩童们玩起了新游戏:拼图寻宝。
他们不知其中含义,只觉这些碎片凑在一起,能让家里的铁狗跑起来,让水车自己转圈,甚至能让瞎眼婆婆的留音匣重新哼出亡夫的歌谣。
而在北境边关,戍卒发现城墙上的预警机关突然自启,指向东方海面——那里本无敌情,但系统却反复标注同一坐标:孤礁位置。
萧无咎的密报,正是此时送达。
信笺用火漆封缄,来自中岳悬谷。内容极简:
“玄穹子已入塔心,意识上传倒计时开启。遗言一句:待万民共晓真理之日,我即是光。”
副将低声询问:“王爷是否派兵拦截?”
萧无咎立于城楼,遥望东海方向,唇角微扬,却摇头:“不必。真正的风暴,从来不在高塔之上。”
他望着天际那片异常闪烁的云层,低语:“而在泥土里。”
孤礁之上,墨七弦正站在潮线边缘,手中握着最后一片陶片。
她没有烧它,而是轻轻埋进沙中。
“我不做神,也不当救世主。”她转身,面对那些沉默聆听的少年工匠,“我要你们学会提问,学会怀疑,学会把答案种进土里——然后,看它长出千万个我。”
风掠过,篝火将熄。
但远方,已有无数灯火悄然亮起。
某一瞬,整片大陆的孩童,几乎在同一时刻,无师自通地念出那句曾在街头传唱的口诀:
“齿轮咬得住……”中岳悬谷,云海翻涌如沸。
高塔矗立于绝巅,六根黑曜石柱自地脉拔起,呈星芒状环绕中央祭坛。
塔心之内,玄穹子盘膝而坐,白发披散,双目紧闭,额间浮现出一道古老的六芒星痕——那是“守望者”血脉的烙印,是千年来唯一能与上古星核建立链接的钥匙。
意识上传已至最后阶段。
他的神识正沿着光丝攀升,一寸寸剥离血肉凡躯,向那悬浮于大气层外的星舰主脑靠拢。
只要完成对接,他便将成为新纪元的“神明”,以绝对理性统御万民,终结战乱、饥荒、愚昧……也终结自由意志。
“真理只应掌握在清醒者手中。”他曾如此宣告,“凡人不配拥有选择的权利。”
可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