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橚的两道指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两颗石子,在“夜枭”这台精密机器中激起了层层涟漪,旋即化为无声却迅猛的行动。
“游枭”,是“夜枭”组织中最为特殊的一群。他们并非战力最强的“铁爪”,也非知识最渊博的“杏林”,更非潜伏最深的“暗羽”。他们是真正的“野路子”专家,多为山野猎户、采药人、跑船郎甚至曾经的盗墓贼出身,精通野外生存、地形辨识、伪装潜行,善于在常人无法想象的恶劣环境下活动,是“夜枭”伸向自然险阻和法外之地的触角。
两名最擅长山地行动的“游枭”接令后,化作寻常药农,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石岭的莽莽群山之中。他们避开了所有已知的路径和可能的哨点,如同幽灵般沿着那年轻伙计提供的模糊方位,进行地毯式搜寻。
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此地山势险峻,气候多变,且似乎有一种无形的肃杀氛围弥漫在林间,让鸟兽都显得比别处警惕。足足花了三天两夜,他们才在一处极其隐蔽的断裂带深处,发现了那个山谷的入口。
入口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经过人为拓宽和修整,两侧高地上建有简陋却坚固的木质望楼,上面隐约有人影闪动。若非他们从近乎垂直的崖壁借助藤蔓小心翼翼地下探,根本无法从常规方向发现这个被精心伪装过的入口。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选择在对面一处林木茂密、视线极佳的崖壁上潜伏下来,利用带来的单筒望远镜(由朱橚提出构想,命工匠反复试验打磨出的原始版本,倍数不高,但已远超这个时代肉眼观察的极限)进行远距离监视。
这一监视,便看出了令人心惊的真相。
山谷内,确实如那伙计所言,规模宏大,绝非辉县那个小铁矿可比。密密麻麻的窝棚依山而建,粗略估算,其中劳作的矿工至少有上千人之多!他们衣衫褴褛,动作迟缓,周围有大量手持皮鞭、腰挎兵刃的监工来回巡视。山谷深处,开采面巨大,传来的不是简单的铁锤敲击声,而是沉闷的爆破声!
“他们用火药开矿?!”一名游枭压低声音,难掩震惊。火药管制极严,私藏已是重罪,用于私矿开采,其背后能量可想而知。
更让他们心头发寒的是那些监工和守卫。虽然大部分人也穿着杂色衣服,但其中相当一部分人,行动坐卧间带着明显的行伍气息,配合默契,警戒范围划分精准。更重要的是,他们清晰地看到,几队换防的守卫从一处山洞中走出,身上穿着的,赫然是陈旧但制式明确的卫所兵棉甲!手中所持,也是制式的长矛和腰刀!
“确是卫所兵丁无疑!”另一名游枭语气沉重地确认。
就在他们仔细观察,试图绘制山谷内部布局图时,望远镜里闪过的一幕,让两人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在山谷一侧的乱石堆旁,他们看到了几具被草草掩埋、却仍露出部分的尸体。其中一具尸体身上破烂的衣服颜色和样式,与他们失踪的采药队所穿完全一致!旁边还有几只被踩烂的药篓!
失踪的采药队,果然在此遇害!他们并非因为靠近而被灭口,更像是直接被当成了闯入者格杀勿论!
愤怒和悲痛瞬间涌上心头,但严格的训练让他们死死压住了冲动的念头。他们屏住呼吸,继续观察,记录下换防时间、巡逻路线、兵力大致分布、火药储存点(根据搬运木箱的走向判断)、以及那条蜿蜒通向山外的运矿小路。
任务已完成,必须立刻将情报送回!
两人借着暮色掩护,如同壁虎般悄然撤离。
---
几乎在“游枭”发现真相的同时,开封城内的另一场风暴,在朱橚的指令下,由“鸮三”策动,猛然爆发。
这一次,“夜枭”没有再隐匿行事。
翌日清晨,开封府衙大门刚刚打开,准备受理词讼,一阵急促的鼓声便轰然响起,吸引了所有早起行人的注意。
击鼓鸣冤的,并非一人,而是一群!有衣衫破旧的老农,有面色悲苦的妇人,甚至有拄着拐杖、缺了胳膊的老兵!他们跪在府衙前,高举状纸,声泪俱下,控诉知府赵文康、同知李茂、判官董兴等人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侵占田产、克扣抚恤等十余条大罪!
状纸上,时间、地点、人物、金额,甚至部分书信往来的关键内容、隐秘的账目数字,都写得清清楚楚!虽然还够不上铁证如山,但细节之丰富、指向之明确,绝非空穴来风。
尤其是其中一条关于“与北地某藩王过从甚密,常有巨资、粮秣北输,疑似勾结外藩”的指控,虽语焉不详,却如同一声惊雷,炸得所有围观者目瞪口呆,也让闻讯赶来的赵文康等人面色惨白如纸!
“诽谤!这是赤裸裸的诽谤!是刁民诬告!”赵文康冲出府衙,气急败坏地嘶吼,命令衙役将鸣冤者驱散拿下。
然而,民众的情绪已被点燃。那些状纸上写的,许多都是他们或他们亲友亲身经历或有所耳闻的冤屈!平日里敢怒不敢言,此刻被人当众捅破,积压的怨气瞬间爆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