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田倒是拍拍他的肩,说了句实话:“小李,做生意心不能太软。你对他们好,他们就觉得你好欺负。”
李朴只是笑笑,没说话。
现在,三年过去了。他的鸡场规模已经超过了刘景和张田那家空调公司在非洲的全部业务。而此刻,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工人们因为即将到来的圣诞派对而兴奋,李朴忽然明白了当年那份不甘心的来源。
他不是要做圣人,只是无法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装饰工程第二天就启动了。
姆巴蒂带人去市场采购,回来时皮卡车里装得满满当当:成卷的彩灯、塑料圣诞树、金银彩带、红色气球,还有一大包圣诞帽——按李朴的要求,人手一顶。
王北舟的设计方案很简单:鸡场大门挂彩灯花环,食堂门口摆圣诞树,每个鸡舍门口贴圣诞贴纸。朴诚商店的橱窗要重点布置,用彩灯拼出“Merry Christmas”和“Heri ya Krismasi”(斯瓦希里语的圣诞快乐)。
工人们的热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原本计划一天完成的装饰,半天就搞定了。不仅如此,工人们还自发贡献创意:老工人卡里姆用废木料做了个圣诞老人雪橇模型;女工们用彩纸剪出雪花图案——虽然她们中大多数人从没见过真雪;几个年轻工人甚至编排了一段简单的圣诞舞蹈,说要在派对上表演。
最让李朴感动的是,工人们主动提出:装饰用的彩灯,晚上下班后可以继续亮着,他们轮流值班看管,防止被人偷走。
“这是我们的鸡场。”姆巴蒂转达工人们的意见时,语气里有种罕见的自豪感,“我们要让路过的人看看,这里不一样。”
李朴批了一笔额外经费,让食堂多准备些糖果和零食,给工人们的孩子们。
装饰完成的那天傍晚,李朴特意提前下班,在鸡场里走了一圈。
夕阳西下,彩灯陆续亮起。红绿金三色在暮色中闪烁,给原本单调的鸡场披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食堂门口的圣诞树上挂满了工人们自制的小饰品:彩纸星星、瓶盖做的铃铛、甚至还有几枚漂亮的羽毛——不知道是从哪只鸡身上偷偷拔的。
几个工人的孩子已经在院子里玩耍,戴着大大的圣诞帽,追着气球跑来跑去。他们的笑声清脆响亮,像一串串铃铛。
“老板,怎么样?”王北舟走过来,手里拿着相机,“我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发到鸡场的社交媒体账号上。”
李朴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笑了:“挺好。比我想象的还好。”
这时,他注意到院子角落有几个工人聚在一起,正跟着王北舟学说什么。走近一听,居然是中文。
“新——年——快——乐——”王北舟一字一顿地教。
“新——年——快——乐——”工人们笨拙地跟读,发音古怪,但很认真。
“这是在干什么?”李朴好奇。
王北舟嘿嘿一笑:“朴哥,我正想跟你说呢。这不圣诞节快到了嘛,国内好多朋友问我非洲怎么过圣诞。我灵机一动——让他们看看真正的非洲圣诞,不是挺有意思?”
他掏出手机,给李朴看聊天记录。屏幕上是国内朋友的询问:“北舟,非洲那边圣诞热闹吗?”“黑人兄弟也过圣诞?”“能不能拍点视频看看?”
“然后我就想啊,”王北舟眼睛发亮,“光拍视频多没意思。要是让黑人员工用中文说圣诞祝福,拍成短视频卖给国内客户——企业可以用来做海外宣传,个人可以发朋友圈炫耀,这不是双赢?”
李朴挑眉:“你还真会做生意。怎么收费?”
“按条算。”王北舟早就盘算好了,“一条十五秒内的短视频,收五十人民币。员工说中文祝福语,背景是鸡场的圣诞装饰,保证原汁原味的非洲圣诞氛围。我已经接了七单了!”
“七单?”李朴算了算,“那就是三百五人民币,折合快十万先令了。你小子......”
“我跟工人们说好了,拍一条给他们分一千先令。”王北舟赶紧解释,“他们可积极了,一下午就学会了五六句中文祝福语。现在排队等着拍呢。”
李朴看向那几个工人。其中一个小伙子——李朴记得他叫约瑟夫,是个挺机灵的捡蛋工——正对着王北舟的手机镜头,用蹩脚但清晰的中文说:“圣诞快乐,中国朋友!我们在非洲想你!”
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镜头后的王北舟竖起大拇指:“好!这条过了!下一个!”
李朴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特别荒诞又特别真实。
在非洲的土地上,黑人工人戴着圣诞帽,用中文说着祝福语,拍视频卖给万里之外的中国人。而这一切的背景,是一个源自欧洲的宗教节日。
这就是全球化时代的魔幻现实。文化在这里碰撞、融合、变形,最终变成了一种全新的东西。
“朴哥,你觉得怎么样?”王北舟拍完一段,凑过来问,“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就不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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