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水湖畔,水镜波澜骤起。
镜面中呈现覃故等人被暗红光芒吞没的刹那,应声一分为十,分别映照出十人下坠途中被血色怨气缠绕,继而落入不同的诡异空间。
湖畔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只见那一分为十的光影画面中,血色弥漫,怨气冲天,稚嫩又透着森然鬼气的童谣,混杂着凄厉的哀嚎,穿透镜面,像尖针刺入湖畔每一位大能的耳膜。
覃故的意识自混沌中剥离,沉浮的感知还尚未完全清醒,一阵稚嫩又透着森森鬼气的童谣,毫无预兆钻入他耳膜:
“红盖头,血斑斑,
穿嫁衣的等新郎。
花轿空,唢呐响,
十里白幡风中扬。
入洞房,烛火暗,
盖头掀开是腐烂。”
那声音缥缈不定,似来自四面八方,又似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覃故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不是身处先前的那座诡异大殿,而是站在一条荒僻的乡间小路上。
夜色如墨,远处几点惨绿的鬼火摇曳不定,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气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
“呜哩哇啦——!”
刺耳的唢呐声陡然响起,打破四周的死寂。
那调子本该是喜庆的,此刻却吹得断断续续,嘶哑尖锐,像垂死之人的哀嚎,混合着沉闷的锣鼓,敲得人心头发慌。
一列送亲队伍从薄雾中缓缓行来,映入覃故眼帘。
队伍前方,无人抬轿,那顶大红花轿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自行漂浮前进。
轿帘低垂,随着颠簸微微晃动。
花轿后不是捧着嫁妆的仆从,而是一列望不到头的白色招魂幡。
长长的白幡在阴风中猎猎作响,与前方刺目的红轿形成诡谲的对比。
持幡者皆身着麻衣,低着头,脚步僵硬,如同送葬。
“吉时已到——新娘下轿——” 一个穿着暗红褂子、脸上涂着两团怪异腮红的喜婆粗鲁掀开轿帘,尖利的声音像指甲刮过棺木。
片刻,一只戴着金镯,却毫无血色的手从轿中伸出,搭在了喜婆臂上。
新娘子一身繁复华丽的凤冠霞帔,红得滴血,头上盖着绣有鸳鸯的红盖头,那盖头边缘,赫然浸染着大片深褐近黑的血渍,早已干涸发硬。
覃故宛如一个无声的幽灵,被迫跟随着这支诡异的队伍,走进一座张灯结彩,却死气沉沉的宅院。
厅堂内红烛高燃,烛泪堆叠,主位上端坐着一对面容模糊,穿着暗红吉服的中年男女,中年男女脸上挂着与那喜婆如出一辙的僵硬笑容。
“一拜天地——” 司仪高喊。
新娘被粗暴地按着转向门外漆黑的天幕,深深弯腰。
“二拜高堂——”
她被扳转身,对着那对诡异的“高堂”下拜。
“夫妻对拜——”
她被架着转向侧方,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只冠冕鲜红,被捆住双脚的公鸡,被一个两颊涂着怪异腮红的小厮抱在怀里,代替新郎完成了这场荒唐的仪式。
“礼成——送入洞房!”
新娘子被两个力气奇大的婆子一左一右架着,拖向后方幽深的庭院。
覃故紧随其后。
洞房内,红烛摇曳,将影子拉得扭曲变形,新娘被按坐在铺着大红鸳鸯喜被的床沿,一动不动。
许久,门外传来踉跄的脚步声和男子含糊的醉语:“……美人……我的……娘子……”
“吱呀——” 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新郎吉服,面色青白,眼窝深陷的年轻男子跌撞进来。
他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臭味,眼神浑浊,带着病态的亢奋。
“娘子……让为夫……好好看看你……” 他嬉笑着,踉跄扑到床前,伸手猴急地揭开那方红盖头。
盖头下,并非预想中的娇容。
一张腐烂近半的脸暴露在烛光下,左脸颊肉已然脱落,露出森白的颧骨和牙床,右眼空洞地耷拉着,几缕枯黄的发丝黏在额角。
唯有那身嫁衣,鲜红刺目。
“啊——!” 新郎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惊恐尖叫,连滚带爬地向后跌去,期间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烛台。
火苗“呼”地窜起,瞬间点燃垂落的帐幔。
新娘,或者说那具穿着嫁衣的女尸,在火光中缓缓抬起头,用那只算完好的右眼,空洞地“望”着尖叫逃窜的新郎,以及这片被愚昧、贪婪和恐惧笼罩的宅院。
随着火势的蔓延,她的身体在熊熊烈焰中蜷缩、焦黑,但那空洞的眼眶里似乎凝着滔天的怨恨。
覃故静静看着这一切,火焰灼热的气息似也能扑面而来,腐臭伴着焦糊充斥鼻腔。
他能清晰地“看”到女尸指尖死死攥紧而嵌入掌心的指甲,能“听”到那新郎崩溃的哭嚎和院外骤然响起的混乱惊叫。
陡然间,一股强大到不容抗拒的排斥传来,眼前燃烧的婚房、扭曲的人影、冲天的火光的景象开始像被打碎的镜面寸寸崩裂。
而就在眼前景象崩塌之际,一股让人无法抵御的疲惫从灵魂深处汹涌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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