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大明中叶,万历年间。虽天下承平已久,然海运大兴,北方的漕运与海运枢纽——天津卫,已是舟楫林立,商贾云集,南北交融,热闹非凡。然繁华之下,亦有暗流涌动,尤其在那迷蒙的海河两岸,及至夜深人静之时,总流传着些令人心悸的传说。
我叫陆离,字子昭,江南人士。此次奉了师命,携半块残破古玉,远赴津门,寻访一位故人之后,希望能解开玉佩与家师早年一段迷雾重重的经历有关的谜团。津门码头的喧嚣与江南水乡的温婉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风与货物发酵的混合气味,高亢的梆子戏腔与船夫的号子声交织,构成了一幅独特的市井画卷。
我在卫城西门外找了个不起眼的客栈住下,名叫“泊舟客栈”。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姓王,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人。他见我行李简单,言语间又带着几分书生气,便给我安排了一间临街的小房。
“客官,您这是打哪儿来啊?来天津卫可是要做买卖,还是访友?”王掌柜擦着桌子,随口问道。
“在下陆离,从江南来,是访友的。”我含糊应道,不愿多谈师门之事。
“哦哦,天津卫水路通达,南来北往的客商多,访友倒也方便。”王掌柜点点头,又压低了声音,“不过,客官晚上最好不要随便出门,尤其别往海河边那些老胡同里钻。这津门卫,有些地方邪乎……”
“哦?怎么说?”我心中一动,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王掌柜似乎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寒噤,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都说海河里有河神爷,讲究得很。每年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那河灯啊,能飘满半条河!可您知道吗?有些河灯,可不是给活人看的……”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还有些老辈人说,海河底下沉了不少东西,有宝贝,也有……冤死鬼。要是夜里听见奇怪的声音,或者看见水里有绿油油的光,千万别凑近了。听说啊,以前有个姓陈的船老大,不信邪,非说夜里看见河神爷显灵,要接他去享福,结果第二天,连人带船都不见了踪影,就剩他那件湿漉漉的蓑衣挂在码头的桅杆上,随风飘荡……”
我听得心里有些发毛,但面上不动声色:“多谢王掌柜提醒,我会小心的。”
王掌柜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懊恼地摆摆手:“嗨,我老婆子夜里不让我说这些,您就当听个乐子。客官您歇着吧,天色不早了。”
送走了王掌柜,我关上房门。窗外,暮色四合,卫城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照在海河之上,波光粼粼。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我走到窗边,只见不远处的海河水面,雾气开始缓缓升腾,如同轻纱一般,将河对岸的老城区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那雾气,似乎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湿冷和……死寂。
我默念了几句清心咒,心中稍安。师父曾告诫我,行走江湖,尤其是探访古迹秘闻,难免会遇到些常人无法理解之事,需保持敬畏,更要保持理智。
夜深了,客栈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远处码头隐约传来的几声零落的梆子声。我吹熄了蜡烛,和衣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白日里王掌柜的话,像是一颗种子,在我心里悄悄发了芽。
海河……河神……冤死鬼……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听到了水声,不是风吹河浪的哗哗声,而是某种更粘稠、更沉重的搅动声,就在窗外不远处。紧接着,似乎有女人的呜咽声,若有若无,夹杂着孩童模糊的嬉笑……
我猛地睁开眼,窗外一片漆黑,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夜雾透过窗棂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渗入房内,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呜咽声和嬉笑声消失了,四周死一般寂静。
是梦吗?还是这天津卫的夜晚,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握紧了藏在枕下的那半块古玉,玉身冰凉,似乎能稍微驱散心中的不安。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仿佛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之中,四周都是扭曲晃动的黑影,耳边充斥着各种嘈杂混乱的声音,直到天色微明,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第一章:码头的低语与绣鞋
清晨的阳光驱散了夜晚的阴霾,海河水面波光潋滟,昨夜的浓雾早已散尽,仿佛只是一场幻觉。我梳洗完毕,用过早饭,准备出去打探一下消息,看看能否找到与师父交代之人相关的线索。
王掌柜正在前台打着算盘,见我出来,脸上堆起笑容:“客官早啊,吃了没?”
“吃过了,王掌柜。”我笑道,“我想在附近走走,熟悉一下环境。”
“好嘞,客官您自便。不过还是那句话,天黑了早点回来,尤其别往南边的‘鬼市子’那边去,那边鱼龙混杂,没什么正经东西。”王掌柜提醒道。
“鬼市子?”我心中好奇。
“就是城隍庙后面那片老地方,白天是寻常市集,一到晚上就热闹起来,卖什么的都有,好多都是见不得光的玩意儿……”王掌柜似乎又想多说,但看我一脸平静,便止住了话头,“罢了罢了,您去吧,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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