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祥之兆
时值大梁王朝末年,风雨飘摇。连年的天灾人祸让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唯有在勾栏瓦舍、戏园子中,方能寻得片刻的忘忧与慰藉。京城南城门外,护城河蜿蜒淌过一片略显荒芜的空地,此处便是有名的“逍遥楼”戏园子所在地。戏园子不大,一座古旧的木质戏台是绝对的中心,飞檐斗拱,描金画彩,虽历经岁月,仍可见当年的辉煌。台下几排简陋的木凳石桌,便是看客们的容身之所。平日里,总有几个不成气候的戏班子在此驻场,演出些才子佳人、忠孝节义的戏码,挣扎求生。
最近盘踞在此的,是“同乐班”。班主姓赵,单名一个“福”字,年约半百,身材中等,面色微黄,两鬓已染风霜。他年轻时也曾是个技艺精湛的武生,可惜在一次意外中跌断了腿,虽经医治痊愈,却再难登台,只得做起班主,靠着祖传的一点人脉和手下几个还算过得去的角儿,勉强维持着班子的生计。班子里有七八个人,皆是命运多舛的可怜人:唱花旦的巧娘,容貌艳丽,身段婀娜,据说是被父母卖进戏班的,性情温柔,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唱小生的文生,年纪轻轻,扮相俊美,唱腔清亮,可惜身体孱弱,常年咳喘;武丑石磊,为人憨厚老实,手脚麻利,是班里的开心果,只是命途多舛,父母早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有敲锣打鼓的琴师老周,和班主一样,嗜酒如命,手艺却是不凡;以及两个负责杂务、跑龙套的小学徒,瘦猴和小石头,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被班主收留。
这一日,恰逢初一,城隍庙有庙会,逍遥楼前的空地上挤满了前来看戏和赶集的人。小小的戏园子更是座无虚席,甚至连戏台两侧和后台都站满了人。今日上演的是一出热闹的《白蛇传》,白娘子与许仙的爱情故事总能惹得台下唏嘘不已。巧娘扮的白娘子一出场,便引来阵阵喝彩。她身着白色绣花宫装,身姿曼妙,水袖轻扬,眼波流转间,仿佛真有千年蛇妖化为人形的妩媚与哀愁。文生扮的许仙温文尔雅,与巧娘的配合也算默契。石磊则扮演着插科打诨的法海弟子,引得观众哄堂大笑。
台上的戏演得热闹,台下的气氛也热烈。唯独后台,却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后台狭小而杂乱,堆满了戏服、道具、乐器。空气中混合着脂粉、汗水、烟火和木头陈旧的气味。巧娘坐在角落的妆台前,卸下沉重的头面,看着镜中那张浓妆艳抹的脸,眼神空洞。油彩之下,是一张苍白而疲惫的脸,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她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从几天前就开始了。
几天前,戏班刚结束一场夜场演出,准备收摊时,班主赵福发现戏台靠近后台的一根粗大木柱脚下,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当时他并未在意,只当是日久年深,木材受潮所致。可随后几天,那裂缝似乎有扩大的趋势,尤其是在昨天那场暴雨之后,木柱周围的地面变得湿漉漉的,缝隙里甚至渗出了一些浑浊的水汽,凑近了闻,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
“班主,那柱子……好像有点不对劲。”石磊曾在收工后,指着那根木柱,有些担忧地对赵福说。
赵福摆摆手,不耐烦地说:“能有啥不对劲?这破台子,哪根柱子没点毛病?能撑到现在就不错了!别自己吓唬自己。”
老琴师周胖子在一旁打着酒嗝,附和道:“就是,就是,这台子邪乎得很,听说建的时候就不太平,底下还埋过死人呢!”
“周胖子!少在这胡咧咧!”赵福瞪了他一眼,“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周胖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巧娘当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讲过的故事,有些老建筑,尤其是戏台子,容易聚阴,若是不干净的东西附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巧娘姐,你怎么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是小徒弟瘦猴。他拎着一个破旧的食盒,里面装着班主赏的几个馒头。
巧娘勉强笑了笑:“没什么,饿了吧?快吃。”
瘦猴点点头,狼吞虎咽起来。另一个小徒弟小石头则在一旁擦拭着一把旧刀枪把子,眼神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
“文生哥呢?”巧娘问。
“文生哥又咳得厉害,回屋歇着了。”瘦猴含糊不清地说。
巧娘叹了口气,文生那身子骨,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夜渐渐深了,庙会散去,看客们也陆陆续续离开。戏园子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后台残留的脂粉气和一种莫名的寒意。赵福仔细检查了门窗,确认都关好,才带着一丝疲惫和不安,和衣躺在了后台临时搭起的简易床铺上。石磊和两个小徒弟挤在另一处。周胖子则抱着他的酒葫芦,睡在外面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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