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腊月里的血鸽羹
杭州的腊月总带着股湿冷的腥气。
林昭蹲在灶前添柴,火星子噼啪炸响,映得他额角一层薄汗。身后“吱呀”一声,后堂门开了,老掌柜柱着拐杖进来,青布棉袍下摆沾着雪泥:“昭小子,前堂坐了位穿玄色大氅的爷,点名要吃你做的血鸽羹。”
林昭手一抖,拨火棍掉在炭灰里。血鸽羹是福来居的压箱底菜,传了三代,可他跟了师父三年,至今只见过师父在每月十五子时进后厨做这道菜。此刻师父正在前堂招呼客人,怎么会......
“莫磨蹭!”老掌柜的声音陡然尖利,“那位爷穿着双千层底黑靴,靴底沾着朱砂泥——你忘了三年前那档子事?”
林昭后颈发寒。三年前,福来居的老厨子周伯突然暴毙,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出殡那日棺材缝里渗出黑血,把青石板染成紫褐色。后来听说周伯临终前抓着师父的手喊“别碰那本菜谱”,可师父还是连夜把菜谱锁进了灶王爷龛下的铁盒。
他攥着围裙擦了擦手,往后厨走时撞翻了腌菜坛子。酱色的梅干菜泼了一地,混着几滴暗红液体,在地上蜿蜒成细蛇。
后厨比外头更冷。梁上悬着块熏黑的猪肉,油滴正“嗒嗒”落进青石槽。林昭掀开蒸笼,里面躺着两只鸽子,羽毛还没拔净,血珠顺着鸽身滚进瓷盘,在盘底积成小滩。
“要加新采的龙胆草。”
熟悉的嗓音惊得林昭转身。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师父站在阴影里,可师父分明在前堂陪客!
“师、师父?”
“过来。”那人招招手,林昭这才发现他脚下没有影子。玄色大氅下露出半张脸,左眼是浑浊的白,右脸爬满青紫色的尸斑——正是停灵时的周伯!
林昭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周伯枯瘦的手按在他肩头,指甲几乎掐进骨头:“记着,鸽血要温在瓦罐里,不能见生铁;龙胆草得用晨露泡,泡够七个时辰......还有,”他的嘴咧到耳根,“这汤要喂给该喝的人。”
等林昭回过神,自己正握着汤勺往碗里舀血鸽羹。鸽血凝着血丝,浮在琥珀色的汤面上,飘着几片龙胆草叶。前堂传来瓷器碎裂声,接着是客人的尖叫:“这汤里有指甲!”
林昭冲出去,只见那穿玄色大氅的客人捂着嘴,指缝间漏出黑血。他的靴底沾着朱砂泥,和老掌柜说的一模一样。
“吐出来!”师父不知何时到了,抄起门闩就砸。客人倒在地上抽搐,喉间发出咯咯声,最后化作一滩黑水,散发出浓烈的腐肉味。
老掌柜颤抖着摸出铁盒,取出本泛黄的菜谱。封皮写着“百味集”,翻开第一页,赫然是周伯的血书:“吾魂附于菜谱,若有妄动此页者,永堕庖厨地狱。”
而此刻,菜谱的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林昭,亥时三刻,来后厨取你师父的刀。”
第二章 厨房的第三口井
亥时的梆子刚响过,林昭攥着菜刀摸向后厨。
师父今晚没回来,老掌柜说他去西山采龙胆草了。可林昭知道,西山的龙胆草三月才开花,这时候去......
后厨门虚掩着,里面飘出炖肉的香气。林昭推开门,月光下,梁上的熏肉在晃,他数了数——明明只有七盏油灯,怎么影子有八个?
“你来了。”
声音从井边传来。福来居后厨有口老井,专供洗食材用,可林昭记得清楚,这口井五年前就填了,现在砌着青石板。
他凑近一看,青石板裂了道缝,下面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手背上刺着“周”字,正是周伯的标记。
“师父他......”
“他替我挡了三年。”井里浮出张青紫的脸,“当年我替人顶罪,替膳房的老爷杀了金陵来的贵公子。那公子爱吃血鸽羹,偏要加新鲜人血。我求他放我一马,他说‘你不过是个厨子’。”
林昭胃里翻涌。原来周伯不是暴毙,是被灭口。那本菜谱里的邪术,是他用自己的命换的镇魂法。
“现在轮到你了。”井里的脸笑起来,嘴角裂到耳根,“那贵公子的鬼魂附在血鸽羹里,吃了的人都会变成他的替死鬼。你师父替你喝了七年,今晚......”
外面传来脚步声。老掌柜举着灯笼进来,看见林昭站在井边,吓得灯笼都掉了:“昭小子!你师父在城隍庙找到了周伯的牌位,可......可牌位后面刻着你的生辰八字!”
林昭猛地回头。井里的脸已经变成了师父,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乖徒儿,该你去见那贵公子了。”
老掌柜扑过来拽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甩开,撞在墙上昏了过去。林昭想跑,双脚却不受控制地走向井口。井里伸出无数只手,抓住他的脚踝往上拉。
恍惚间,他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是血鸽羹的味道。
第三章 腐骨鱼的鳞片
林昭在剧痛中醒来。
他躺在后厨的地上,手脚被麻绳捆着,面前摆着一锅热气腾腾的鱼汤。汤里浮着几条黑鱼,鱼鳞泛着青灰,每片鳞上都刻着细小的字:“林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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