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港(巴达维亚)的秩序日渐稳固,南洋理事司的权威随着联合舰队的初步成型与高效运作而深入人心。各邦商船悬挂着理事司颁发的通行旗,在联合舰队巡逻范围内的航道上安心往来,贸易额节节攀升。码头上,来自大明的瓷器、丝绸、茶叶与南洋的香料、胡椒、珍稀木材堆砌如山,不同肤色、语言的商贾穿梭其间,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一派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
这一日,理事司衙署内,沈沧澜正与戚继光、徐汝诚商议联合舰队下一步的扩编与训练事宜,郑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也带着几分困惑。
“督师,戚将军,徐老!”郑经声音洪亮,“咱们抓到的那些荷兰俘虏里,有几个工匠,特别是几个负责修理和维护火炮、船只的,手艺确实不错。按惯例,本该要么充作苦役,要么等着赎金。但有几个家伙,通过通译找到我,说愿意为我们效力,只求能吃饱饭,有点自由。”
徐汝诚闻言,捋须沉吟:“哦?红毛工匠主动投效?这倒有些意思。其心可信否?”
戚继光比较务实,问道:“伯逸,你查验过他们的手艺了?”
“验过了!”郑经肯定地点头,“其中一个老家伙,叫威廉姆斯的,摆弄火炮很有一手,对炮管铸造、瞄准具改良都能说出些门道。还有一个船匠,对修补船体、改进帆索也有些独到的见解。我看不像作假。”
沈沧澜若有所思,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夷狄之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话不假。然,其技可用。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方强赵国。我大明欲持海权于不败,亦不可固步自封。”他看向郑经,“这些人,可用,但不可信。将他们单独编成一队,由你派人严加看管,许其钻研技艺,提出改良建议,但所有实际操作,必须由我大明工匠主导,核心技术决不可让其触碰。若有真才实学,能助我水师强固,给予优厚待遇亦无不可;若心怀叵测,或无所作为,严惩不贷!”
郑经眼睛一亮:“末将明白!这就去安排,定把这些红毛鬼的看家本事都掏出来!”
徐汝诚笑道:“督师此举,乃是‘师夷长技以制夷’之先声啊。若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于我水师确有大益。”
处理完俘虏工匠之事,徐汝诚又拿出一封漆印密信,神色略显凝重:“督师,戚将军,这是刚从西面(指印度洋方向)传来的消息。葡萄牙人在果阿的据点似乎加强了戒备,而且有商船带来风声,说是在更西方的阿曼一带海域,出现了一些新的旗帜,船只形制与荷兰、葡萄牙皆有所不同,似乎来自更遥远的欧罗巴国度。”
戚继光目光一凝:“新的欧罗巴势力?消息可确实?”
“尚需核实,”徐汝诚道,“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荷兰人虽败,西洋诸国对东方财富的觊觎之心不会消减。葡萄牙人盘踞卧亚(果阿)、濠镜(澳门)多年,此前因与我大明通商,尚算安分。但若见荷兰势力退出,难保不会生出别样心思。而这新出现的势力,是敌是友,亦未可知。”
沈沧澜走到那幅已然扩展到印度洋区域的海图前,目光深邃。击败荷兰,掌控南洋,只是一个阶段性的胜利。大明的海权之路,注定不会止步于此。
“西洋人万里迢迢,泛海而来,所为无非利益二字。”沈沧澜缓缓道,“与其等他们找上门来,不如我们主动一些。徐老,加大向西探查的力度,不仅要弄清那些新旗帜的来历,也要摸清葡萄牙人在印度洋的虚实,以及天方(阿拉伯)、波斯乃至更西边的情况。”
他顿了顿,看向戚继光:“元敬,联合舰队成型后,除了维护南洋治安,也要具备前出至满剌加(马六甲)海峡以西,进行威慑性巡航的能力。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这通往西洋的咽喉之地,由我大明水师守护。”
戚继光肃然点头:“继光明白。舰队训练,会以此为目标。”
郑经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道:“督师!等舰队练好了,是不是咱们也要学那三宝太监,扬帆西洋,直抵那什么欧罗巴,让他们也见识见识我大明的天威?”
沈沧澜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伯逸,你以为,三宝太监当年七下西洋,所为何来?”
郑经不假思索:“自然是宣扬我大明国威,令万邦来朝啊!”
“是,也不全是。”沈沧澜目光悠远,“扬威海外,怀柔远人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通’。通商路,通有无,通声息。唯有‘通’,才能将我大明之影响力,如血脉般延伸至万里之外;唯有‘通’,才能将潜在的威胁,消弭于萌芽之中。如今之局势,与永乐年间又有不同。西洋诸国船坚炮利,野心勃勃,仅靠怀柔恐难奏效。需以强大的水师为后盾,以繁荣的贸易为纽带,以清晰的规则为准绳,方能在这大争之世,为我大明谋得长久安宁与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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