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之内,唯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在应和着洞外渐浓的夜色与风声。
田言那句沙哑而虚弱的问话,“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救我?”,就这样悬浮在温热的空气里,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火光跳跃,映照在江昊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明暗交替,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愈发深不可测。
他没有回答。
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仿佛那句凝聚了她此刻所有勇气与困惑的问话,不过是风过林梢的无意呢喃,不值得他为之驻足。
江昊只是平静地站起身,走到洞口,将那块充当门帘的厚重藤蔓又仔细地掩了掩,隔绝了外界的寒意与窥探。而后,他才不疾不徐地走回来,从角落里那个早已备好的包裹中,取出一个干净的竹筒水囊,和一个入手温润的白玉瓷瓶。
他将这两样东西,轻轻地放在了田言的身侧,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放一件易碎的珍宝。
做完这一切,他便重新坐回到了火堆的另一侧,闭上双目,开始养神。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任何言语上的逼问,都更让田言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无力。
她曾是罗网最顶尖的杀手,习惯了掌控与被掌控,习惯了在命令与执行的冰冷逻辑中生存。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完全跳出了她所能理解的任何一种行为模式。
他强大得如同神魔,行事却又霸道得不讲道理。
他救了她,却又对她不闻不问。
他到底图什么?
田言的目光,落在身旁那瓶上好的金疮药上,那玉瓶在火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显然价值不菲。她又看了看那个装满了清水的水囊,喉咙处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干渴感。
可她没有动。
身为杀手的本能,让她对任何来历不明的东西,都保持着最高的警惕。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道微弱而压抑的哭声,毫无征兆地打破了山洞内的平静。
“呜……呜哇……”
是她怀里的女儿。
或许是周遭陌生的环境,或许是母亲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又或许只是单纯的饥饿与恐惧,这个从出生起便随着母亲亡命天涯的婴孩,终于绷不住了,发出了虚弱却又令人心碎的啼哭。
田言的心,瞬间被狠狠揪紧!
她连忙低下头,想去安抚,可身体的重伤让她连抬起手臂都变得无比艰难。她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将女儿又往怀里紧了紧,用自己那早已冰冷的脸颊,去贴着女儿滚烫的小脸,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嘶哑的安抚声。
“不哭……不哭……”
可这番安抚,非但没用,反而让孩子的哭声愈发凄厉起来。
田言那双万年玄冰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名为“绝望”与“无助”的神色。
她可以面对罗网最残酷的刑讯而面不改色,可以迎着三名顶尖杀手的剑锋死战不退,可面对自己女儿的哭声,她却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而就在此时。
那道一直盘膝静坐的身影,动了。
江昊睁开了那双深邃的眼眸,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轻一皱。他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脸上竟也露出了一丝……似乎是同样无措的表情。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瞬间将田言和孩子笼罩其中。
田言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将女儿死死护在怀中,眼神警惕地望着他,像一头护崽的受伤母狼。
江昊却没有靠近。
他只是站在原地,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随即像想起了什么,竟在自己的怀里摸索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从那件染过血、杀过人的玄色长衫内,摸出了一小块用干净油纸包着的东西。
他走上前两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
那是一块……麦芽糖。
晶莹剔透,在火光下散发着甜丝丝的香气。
田言彻底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一个刚刚才用肉拳打爆了罗网杀手,谈笑间决定生死的男人,此刻,却像个笨拙的寻常父亲一般,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糖?
这种极致的、荒谬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反差感,让她那颗早已被鲜血与杀戮浸泡得坚硬如铁的心,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裂痕。
江昊没有理会她的震惊。
他那双曾经捏碎钢铁、沾满鲜血的大手,此刻却显得有些笨拙。他捏着那块小小的麦芽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柔地、试探性地,递到了那正张着小嘴大哭的婴孩嘴边。
“不哭了,乖。”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般平淡漠然,而是刻意放缓、放柔,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习惯的温和。
“你看,有糖吃。”
那股甜腻的香气,似乎瞬间吸引了婴孩的注意。
哭声,奇迹般地,渐渐小了下去。
婴孩翕动着小巧的鼻子,本能地凑上前,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在那块麦芽糖上轻轻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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