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龙岗的夜色裹着股湿冷的雾气,灰白的雾丝粘在衣襟上,没走几步就浸出凉意。岗下唯一的客栈“聚龙驿”缩在老槐树下,松木板门裂着三道深缝,风一吹就“吱呀”作响,门楣上挂着的旧灯笼蒙着层灰,豆大的光透过灰层,在地上映出圈模糊的黄晕——远看像荒郊里的鬼火,近了才闻得到门缝里飘出的粟米粥香。
乔郓拢了拢衣襟,指尖触到怀里的攻城令,纸角已经被体温焐软。他抬头看了眼客栈门帘,青布帘角绣着个极小的“龙”字,针脚藏在褶皱里,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是官府暗哨的记号,周壮在梁山时,只见过给州府传信的据点才会绣这种暗纹。“就是这儿了,”他对身后的众人低声道,“进去后别多话,点三碗粟米粥,要多加枣泥。”
铁牛扛着木杠走在最前,杠头沾着的雾水在门板上蹭出湿痕。刚掀开门帘,一股暖融融的粟米香就涌了出来,和外面的湿冷截然不同。客栈里只点了两盏油灯,光暗得很,靠里的桌前坐着个穿灰布衫的人,背对着门,手里捏着个粗瓷碗,却没喝,指尖一直在碗沿摩挲——那是握刀的人才有的习惯,指节上的老茧在灯影里泛着白。
“客官几位?”柜台后转出个掌柜,五十来岁的年纪,下巴上留着三缕短须,双手拢在藏青色的围裙里,围裙角沾着点面渣。他的目光扫过乔郓一行人,在周壮腰间的旧布带(藏着梁山旧腰牌的痕迹)上顿了顿,又很快移开,声音不高不低:“要些什么?”
“三碗粟米粥,”乔郓在靠门的桌前坐下,指尖敲了敲桌面,“多加枣泥。”
掌柜的眼神亮了亮,转身往灶房走:“枣泥刚熬好,还热着,客官稍等。”灶房里传来碗筷碰撞的轻响,没一会儿,掌柜端着托盘出来,三碗粥冒着热气,托盘底下还压着张叠得整齐的麻纸——递粥时,他的拇指在乔郓手背上轻轻按了三下,是暗哨的“有消息”的信号。
苏婉接过粥碗,指尖碰到碗底的麻纸,悄悄往桌下塞给乔郓。乔郓展开一看,上面用炭笔写着几行字:“朱贵率三辆粮车,初七亥时过独龙岗,押车喽啰二十人,带短刀与迷药;总坛外围三层岗哨,戌时换班,岗哨间用哨子传信。”纸角还画着个小圈,标着“窄道”二字——是粮车必经的路。
“掌柜的,这独龙岗晚上不太平吧?”铁牛故意提高嗓门,眼睛却瞟着里桌的灰布衫,“俺们昨天在山下看到狼了,还叼着块布片呢。”
灰布衫的人肩膀动了动,手里的碗盖“咔嗒”碰了下碗沿。掌柜的擦着柜台,笑着接话:“客官放心,俺这客栈开了十年,晚上有狗看着,狼不敢来。”话刚落,灶房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是王月瑶故意碰倒了菜篮——趁众人转头的功夫,周壮摸去了里桌,看到灰布衫腰间别着个黑布包,包角露着点红绳,是梁山探子常用的“信号包”。
灰布衫的人像是察觉了,突然起身往茅房走,脚步快得反常。石勇给乔郓递了个眼神,跟着走了出去。茅房在客栈后院,靠着老槐树,树影里藏着个竹制的信号筒,灰布衫刚摸出火折子,石勇的流星锤链就“咻”地缠上了他的手腕,轻轻一勒,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
“你是谁?”灰布衫的人想喊,石勇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夺下他腰间的信号包,里面果然有支红色的信号弹——是梁山探子报信的东西。“朱贵的粮车,什么时候到?”石勇的声音压得低,锤链勒得更紧了些,“不说,就把你送官府。”
灰布衫的人脸色发白,嘴里“呜呜”着点头,石勇松开手,他喘着气道:“七……初七亥时,粮车走窄道,带的是攻城用的干粮,还有……还有凌振剩下的火药。”
这时,客栈里的灯突然灭了——是掌柜的按约定关的,示意“安全”。石勇把灰布衫捆在槐树下,用布塞住嘴,转身回了客栈。乔郓已经把麻纸铺在桌上,王月瑶正用炭笔在上面画窄道的地形图:“掌柜说窄道两边是树林,中间只能过一辆车,适合设伏,”她指着图上的红点,“这里有块大青石,能藏人,还能挡粮车。”
周壮凑过来,手指点在“窄道”二字上:“朱贵我熟,他喜欢走夜路,粮车会挂两盏青灯笼,方便岗哨识别,”他顿了顿,想起在梁山的日子,语气沉了沉,“他的护院都练过‘迷药刀’,刀身涂着迷药,被划到就会晕,得小心。”
苏婉从药箱里掏出个竹筒,倒出些淡黄色的粉末:“这是醒神粉,撒在身上能防迷药,”她又拿出几个布包,“里面是艾草和硫磺,点燃了能熏走岗哨的狗,还能让喽啰打喷嚏,乱了他们的阵脚。”
铁牛握着木杠,指节捏得发白:“俺带护粮队去树林藏着,等粮车到了,就用木杠和绳子拦车轮,”他看了眼乔郓,“就是别伤着被胁迫的农户,上次在海州,俺们救了不少农户,这次肯定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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