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依旧炽烈,却仿佛无法靠近沈懿周身的三尺之地。
那九个鲜红的叉,如同烧红的烙印,无声地嘲笑着这场由恶意引发的闹剧,以及随之而来却无处着力的麻烦。
麻烦?
不存在。
她以最直接的方式,将其碾碎在脚下,只留下一个看似无害的“立定跳远”,很快就结束这一切。
运动会的高潮早已随着接力赛的最终喧嚣偃旗息鼓。灼热的阳光褪去了正午的酷烈,变得绵软无力,斜斜地拉长了操场上零落的人影和散乱的器材影子。空气中那股亢奋的荷尔蒙气息已然消散,只剩下尘土、汗水和塑胶混合的疲惫气味。
教导主任那张刻板的脸出现在沈懿面前时,带着一种扳回一城的、刻意压制的严厉。
“沈懿……”
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她平静无波的脸,最终落在她脚边几个散乱的实心球和几面歪倒的小彩旗上:“你今天的表现……哼,虽然最后退了赛,但造成的负面影响和财物损坏是事实!身为学生,要有责任感!运动会结束了,场地需要收拾。这些器材……”
她指了指周围一片狼藉的区域:“还有那边跳远沙坑的耙子、皮尺,所有东西,都归整好,全部搬回体育馆器材室。不收拾完,不准离校!”
她刻意加重了“全部”和“不准离校”的字眼,仿佛这是一项多么沉重的惩罚,足以磨平这个“问题学生”身上那股令人不安的锐气。
沈懿抬眼,目光平静地掠过主任,她好像忘了这主任叫什么来着……她的目光扫过偌大一个操场上七零八落的烂摊子,又极快地瞥了一眼西斜的日头。
清风观的晚饭时辰快到了,山间的雾气也该升起来了。
她没说话,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下。
主任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训诫的话,但看着沈懿那副油盐不进、仿佛根本没把她和这惩罚放在眼里的淡漠样子,一股无名火堵在胸口,最终只是重重哼了一声,背着手走了。
立定跳远的决赛被安排在所有田赛项目的最后,几乎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当沈懿慢步走到沙坑边时,只剩下寥寥几个参赛选手和一名打着哈欠、明显心不在焉的体育老师兼任裁判。
看台上空无一人,连最热心的拉拉队也早已散去。
远处,只有几个校工慢吞吞地收拾着主席台上的桌椅。
百无聊赖的等待中,沈懿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男生组立定跳远的区域。
同样是最后几个选手,动作都带着敷衍了事的疲惫。
然而,她的视线在其中一个男生身上顿住了。
看样子,那男生应该是隔壁班的。
他正排在其他选手后面,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身姿有些微妙的僵硬。轮到他时,他走到起跳线前,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助跑,但脚步刚动,就是一个极其细微的踉跄,被他强行稳住。他没有跳,又退回了等待区,靠在旁边的栏杆上,深深埋下头。
沈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距离不算近,但她看得分明。
那男生裸露在外的后颈皮肤,在不算炽烈的夕阳下,透出一种不正常的、湿冷的苍白,甚至隐隐发青。
他每一次呼吸的幅度都又浅又急,肩膀带着难以抑制的轻颤。这不是简单的疲惫或紧张。
更像是……气随血脱,阳浮于上之兆。
体内气机已然紊乱如麻,中气亏虚到了极点,像是被掏空了的破口袋。若再强行助跑、发力猛蹬、瞬间憋气……那骤然提升的腹内压力和急剧的气血调动,对于他此刻摇摇欲坠的身体内部而言,无异于一场灾难。轻则当场昏厥,重则……
沈懿的目光冷了下去。
这校运会,还真是处处“惊喜”。
她收回视线,不再看那边。
天色又暗了几分。
……
傅明燊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滚筒洗衣机里。嗡嗡的耳鸣声持续不断,盖过了操场远处模糊的声响。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晃动、发花,塑胶跑道的红色扭曲成了模糊的色块,远处的教学楼歪歪斜斜,仿佛随时会倒塌。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着,喘不过气,每一次吸气都短促而费力,带不起足够的氧气,心慌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刚才差点在起跳线前摔倒。
那股瞬间袭来的眩晕和脚下绵软无力的感觉让他后怕。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是因为没吃午饭?还是最近熬夜太狠?
他勉强支撑着走到跑道边的看台台阶阴影处,再也撑不住,几乎是瘫软地蹲坐下去,将滚烫的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水泥台阶棱角上,试图用那一点冰凉驱散脑颅内的灼热和晕眩。
冷汗一层接一层地冒出,迅速浸湿了他的运动服后背,带来一阵阵畏寒的战栗。恶心感一阵阵上涌。
完了……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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