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沈懿喂药的手微微一顿,清冷的目光掠过门口那一行人,最后落在轮椅上的老者身上。那老者虽气息衰败,眉宇间却积威犹存,显然久居上位。他身后跟着的几人,衣着气度皆不凡,眼神里带着焦灼、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希冀。
沈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她此刻心系师父康复,沉浸于验证所学,更深知“名”之一字最是惹祸根苗,京市楚家的风波犹在眼前。
她不欲再与任何权贵牵扯,徒增烦扰。
她正欲开口回绝,病床上的清风道长却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虽弱,却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平和:“小懿……”
沈懿转头看向清风道长。
清风道长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澄明,他微微颔首,声音缓慢却清晰:“为师已无大碍,调养即可。医者父母心,既然有人寻上门来,想必是遇到了难处。你去看看吧,若能帮,便帮一把。”
老道经历此番生死大劫,心境似乎更为豁达。
他深知徒弟身负绝学,心性却冷僻,不愿她因自己的伤病而完全封闭起来,更不愿她因畏惧麻烦而见死不救,违背医道本心。
沈懿看着师父温和却坚持的眼神,沉默了片刻。
她明白师父的用意。最终,她轻轻放下药碗,用毛巾擦了擦手,动作不急不缓。
“好。”
她只应了一个字,听不出情绪。
她走到门口,目光平静地看向轮椅上的老者及其家人:“病人留下,家属外面等候。我需要安静。”
那为首的中年人一愣,似乎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干脆,甚至带着命令的口吻。
他犹豫地看向轮椅上的老者。
老者缓缓抬起眼皮,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打量了沈懿片刻,竟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听……沈姑娘的。”
其他人虽不放心,却不敢违逆老者之意,只得退到走廊远处等候,个个神情紧张。
沈懿推着轮椅,将老者带入病房旁一间空置的处置室。
王东机灵地立刻守在外面,林羽则赶紧去帮忙照看清风道长。
处置室内,灯光冷白。
沈懿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她并未立刻询问病情,只是站在老者面前,静静地“望”着他。
并非普通的看,而是道医秘传的“望气”。眉心玄玉印记发烫,在她眼中,老者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浓郁的、灰黑中透着死气的病气,这病气并非单一来源,而是深入五脏六腑,纠缠多年,如同老树盘根,几乎将他的本命元气吞噬殆尽。尤其肺腑与肾经所在,气机晦暗淤塞尤为严重。更麻烦的是,这病气之中,还缠绕着一丝顽固的、药石难以化解的“金石之气”和……一种极其微弱的、阴寒的异样气息?
“老先生如何称呼?”
沈懿开口,声音平淡。
“……姓韩,韩兆庭。”
老者喘息着回答,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
“所患何疾?西医诊断为何?”
沈懿继续问,语气像是在做一份冷静的笔录。
韩兆庭眼中闪过一丝苦涩,示意旁边的护理人员递上一份厚厚的病历袋。
沈懿接过,打开。
里面是来自国内外多家顶尖医院的诊断报告、影像学片子、病理检查单……诊断结论惊人地一致。
晚期矽肺合并多重耐药菌感染、肺源性心脏病、慢性肾功能衰竭尿毒症期。
诊断后面跟着长长的、令人绝望的并发症列表和一份又一份的病危通知书。
几乎现代医学所有能用的手段都已尝试过,包括最高级的抗生素、肺灌洗、甚至考虑过肺肾联合移植,但因年龄和整体状况太差被所有评估委员会拒绝。结论几乎是宣判了死刑,维持透析和对症支持治疗,等待最终时刻的来临。
矽肺……金石之气……沈懿了然。
这老者怕是早年从事过矿山、粉尘之类的工作,积劳成疾。
但她敏锐地察觉到,单单是矽肺和后续的衰竭,其病气不应如此阴寒顽固,还带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
她放下病历,伸出手指,搭在韩兆庭枯瘦如柴的手腕上。
指尖微凉,内力却已悄然透入。
切脉!
她的眉头越蹙越紧。
脉象沉微欲绝,如虾游鱼翔,已是死兆。但在这死气之下,却另有一种阴寒滑溜、如丝如缕的邪气,盘踞在肺腑最深处的细微络脉之中,甚至在不断侵蚀肾精。
这邪气,绝非寻常病原菌所能解释!
“韩老先生……”
沈懿抬起眼,目光如炬,直视对方:“除了粉尘作业,您早年是否长期接触过极寒阴湿之地?或者……接触过某些非同寻常的‘古物’,尤其是来自极深地下、阴气极重之物?”
韩兆庭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死死盯着沈懿,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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