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渡口的夜雾还未散尽,湿冷的水汽黏在甲胄上,像一层化不开的冰。成大器勒住胯下的“踏雪”,马鼻喷出两道白气,在昏暗中散成细雾。他抬手按了按腰间的佩剑,剑鞘上镶嵌的绿松石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那是去年收降淮南豪强时所得,据说曾是楚霸王用过的旧物。
“主公,前锋已过渡口三里。”亲卫统领周仓低声禀报,手里的长刀上还挂着渡水时溅上的泥点。
成大器没回头,目光越过黑压压的军阵,望向东南方的夜色。十万大军像一条蛰伏的巨龙,正缓缓穿过淮河冲积的滩涂,铁甲摩擦的铿锵、马蹄踏过湿地的噗嗤声、偶尔传来的军械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格外远。这是他积蓄三年的精锐,有从幽燕带来的突骑,有收编的淮南劲卒,更有徐荣为他练出的“锐士营”——甲胄精良,弓马娴熟,是能啃硬骨头的主力。
“太史慈那边有消息吗?”他问。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两名骑兵冲破夜色,马鞍旁挂着的“太史”旗幡猎猎作响。为首的正是太史慈麾下的亲卫头领,他翻身落马时甲胄撞在石头上,发出哐当一声,急声道:“主公!太史将军令属下回报:前锋抵芒砀山北麓,发现异常!”
成大器瞳孔微缩:“讲。”
“距此二十里的芒砀山坳,有三股炊烟在西北角升起,”亲卫单膝跪地,额头渗着汗,“烟色偏黑,不似寻常村落的柴火——属下摸近查看,发现山壁有新鲜凿痕,像是刚清理过滚石的痕迹。山坳里……隐约有铁器碰撞声,被风声盖着,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周仓在旁皱眉:“会不会是山民?这芒砀山地界素来有猎户聚集。”
“不像。”成大器缓缓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炊烟太齐了,三股烟柱间隔不足百丈,倒像是按营寨规制烧的。再说这时候进山打猎?早该歇了。”
他侧头看向身侧的贾诩。这位谋士总是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袍,与周围的甲士格格不入,此刻正眯着眼看芒砀山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文和怎么看?”
贾诩拱手,声音温吞如老茶:“主公明鉴。曹操在兖州经营多年,咱们自徐州出兵,去攻袁术,他断不会坐视。立马出兵攻彭城,应该会想到我们会回援,芒砀山是必经之路,山势陡峭,谷口狭窄,正是设伏的好地方。那炊烟,怕是曹操故意漏的破绽,想引我军入谷。”
成大器忽然笑了,笑声在夜风中散开来:“果然来了。我就说曹孟德不会这么老实。”他勒转马头,对着身后的传令兵道,“吹号,全军暂缓前进,就地扎营!”
号角声呜咽着划破夜空,正在行进的大军像被按下暂停键,前军变后军,士兵们迅速砍伐就近的灌木,用盾牌和长矛搭起临时防御工事。篝火很快燃起,一簇簇火光在旷野上铺开,像落地的星辰。
贾诩凑近成大器,袍袖挡住嘴,声音压得极低:“曹操既想伏击,咱们不妨将计就计。他以为主公急着进兵彭城支援,定会趁我军疲惫发难,却不知主公早有准备。”他指尖在掌心虚画,“芒砀山主峰两侧各有一条小路,左侧那条去年山洪冲垮过,曹操定以为不能走;右侧是片密林,荆棘丛生,他未必会设防。”
成大器眼神亮了:“你的意思是……”
“张合率左翼五千锐士,走左侧小路,绕到山后,待敌军出谷时衔尾攻击;高览带右翼五千,藏在右侧密林,看到谷中起火便从侧面冲杀;主公亲率中军,在前谷口列阵,只派少量先锋诱敌,等他们主力一出,三面夹击,定能一举破之。”贾诩的声音里带着笃定,“曹操派来的,多半是夏侯渊——此人勇猛有余,谨慎不足,最易中此计。”
成大器拍了拍贾诩的肩,眼中闪过厉色:“就依文和之计。告诉张合,小路难行,务必在三更前到位,不得惊动敌军;高览那边,让他把马蹄裹上麻布,半点声响都不能有。”
“喏!”传令兵领命,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成大器望着芒砀山的方向,那里的夜色浓得像墨。山坳里,寒意比山下更重。夏侯渊踩着一块凸起的岩石,死死盯着山下的官道。他穿的明光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胸前的兽头护心镜被山风吹得微微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将军,再等下去,天就亮了。”李典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低声道。他手里的朴刀缠着防滑的布条,刀柄被汗水浸得发亮。
夏侯渊没回头,喉结动了动:“急什么?成大器从扬州一路奔袭而来,少说也走了八百里,士兵们早累垮了。这芒砀山是他们去彭城的近路,他不可能绕开。”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角勾起一抹狠笑,“等他们走进谷里,咱们就把滚石推下去,再用弩箭射,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
身后的三万精兵伏在山坳两侧的密林中,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弩手们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箭簇对着谷口,箭杆上的漆在月光下泛着暗光——这些都是曹操从司隶调来的“大黄弩”,射程能到两百步,穿透力足以洞穿两层皮甲。投石机藏在更靠后的隐蔽处,石头堆得像小山,都是精心挑选的石灰岩,棱角锋利,砸下去能开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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