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辽东的雪粒,如淬了冰的刀刃般刮过襄平城墙。那青砖历经三代风雨,早已被岁月磨出深浅不一的纹路,此刻却被积雪裹成一道沉默的灰白色屏障。城头上,守军裹紧了单薄的甲胄,甲片间凝结的冰霜随着呼吸起伏簌簌掉落,他们望着远方白茫茫的雪原,眼神里的惶惶不安像融不开的雾气——三日前,斥候连人带马栽进议事厅时,那带着血沫的消息如同惊雷,在整个辽东王府炸开:成大器麾下名将徐荣,正率领五万大军,沿着辽西古道直扑襄平而来。
公孙渊坐在王府议事厅的虎皮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的饕餮雕花。那虎皮是父亲公孙康平定高句丽时所得,毛色油亮,此刻却像失去了生气,唯有眼珠处的黑斑仍透着几分凶狠。这位辽东之主年方三十,平日里总以“辽东雄主”自居,宴饮时必谈祖上公孙度“雄张海东”的伟业,可此刻,他那张略带英气的脸庞却爬满了焦虑,连端着茶盏的手都微微发颤。案几上的青铜灯盏跳动着火焰,灯油顺着灯芯往下淌,在盏底积成一圈黑渍,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映在满是尘灰的地图上——那地图是用羊皮制成,边角已被反复摩挲得发毛,上面用朱砂标出的“襄平”二字,此刻像极了困在牢笼里的猎物,被周围密密麻麻的红色箭头围得水泄不通。
“主公,事到如今,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议事厅左侧,谋士伦直率先打破沉默。他年过五旬,头发已半白,用一根素色木簪挽着,此刻却急得额角冒汗,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滑,在下巴处凝成细小的冰粒。他双手按在案几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因急切而有些沙哑:“成大器在中原已扫平孙策、袁术数路诸侯,如今占据青州、徐州,交州,益州,势力如日中天。那徐荣更是他手下数一数二的名将,当年在荥阳一战大破曹操,连曹操都差点被他生擒,威名远扬。此次他还带了太史慈、管亥,那都是能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万人敌!咱们辽东满打满算,能战之兵不足五万,其中还有不少是刚从辽东郡征召的农户,连兵器都握不稳,怎敌得过徐荣的精锐?”
伦直话音刚落,厅内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其余谋士你看我、我看你,都低着头不敢言语,唯有靴底碾过地砖的细微声响在空气中回荡。公孙渊深吸一口气,将茶盏重重顿在案上,茶水溅出几滴,落在地图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正好打在“辽西古道”四个字上。“伦先生有何对策?不妨明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最后又落回伦直身上。
“依属下之见,当务之急有二。”伦直往前迈了一步,宽大的袍角在地面拖出一道浅痕,目光扫过众人时,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其一,即刻派使者星夜前往冀州,向袁绍求援。袁绍虽与成大器本就有隙,且近来在与吕布的对峙中处于下风,辽东若破,成大器下一个目标就是冀州,他未必会坐视不理。其二,同时派人向徐荣求和,献上府库里的金银珠宝、辽东良马以及三百匹细布,哪怕只是暂时拖延时日,也能为袁绍援军到来争取时间。”
“求和?”公孙渊皱起眉头,语气里满是不甘,他猛地站起身,虎皮椅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我公孙氏在辽东经营三代,从祖父公孙度任辽东太守起,便不受中原节制,如今我岂能向成大器低头?再说袁绍……”他冷笑一声,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的“冀州”位置,指甲几乎要戳破羊皮,“袁绍此人优柔寡断,去年公孙康求援时,他就因忌惮曹操而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公孙康被高句丽所败。如今他自身难保,连吕布都打不过,怎会冒着得罪成大器的风险来救我们?”
伦直还想再劝,右侧的谋士贾范却突然开口了。贾范比伦直年轻些,不过三十出头,脸上还带着几分英气,性子也更刚猛。此刻他攥着拳头,指节发白,声音洪亮得几乎要震落房梁上的积灰:“主公说得对!袁绍靠不住,求和更是自取其辱!襄平城乃是辽东第一坚城,当年公孙度建城时,用的都是三尺厚的青砖,每块砖都要经过烈火烧制三日,城外还有两丈宽的护城河,如今正是结冰时节,河面坚硬如铁,连马车都能在上面走,正好能当屏障。再说府库里的粮草,去年秋收时咱们囤积了十万石粟米,足够支撑咱们守上半年。只要咱们紧闭城门、坚守不出,徐荣的五万大军长途奔袭,粮草补给必然困难,他们从中原运来的粮草,走辽西古道至少要半个月,久攻不下,自然会撤军!”
“坚守?”公孙渊沉吟着,手指在地图上的襄平城轮廓上划过,指尖拂过代表城墙的粗线,“我当然知道襄平城的坚固,可一想到徐荣麾下的猛将和精锐,心里还是没底。”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地图上标注的“徐荣大军”处,声音低了几分,“可若徐荣率军日夜猛攻,用撞车撞城门,用云梯爬城墙,咱们的守军能撑得住吗?那些刚征召的农户,怕是连箭都射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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