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看周老憨,转而面向众人,声音斩钉截铁:“匪患必须速平!巡抚衙门的考察官员不日将至,米脂能否安稳,乡勇营能否得到认可,皆系于此战!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本钱去挥霍弟兄们的性命!”
周老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瞪着沈砚秋,又看看舆图,再看看周围那些渐渐被沈砚秋说动、眼神开始变化的同僚,一股巨大的憋闷和不服涌上心头。他猛地抱拳,几乎是吼了出来:“大人!您说的这些道理,俺老周是个粗人,听不懂那么多!俺就知道,打仗就得正面拼杀!您这法子……俺觉得不行!万一……万一火攻不成,反而误事,这责任谁担?”
堂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砚秋身上。
沈砚秋盯着周老憨,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两人距离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喷出的灼热气息。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若按我的战术,此战失败,或造成不可控之后果,我沈砚秋,即刻自请辞去这乡勇营统领之职,并向朝廷上表请罪!”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回到周老憨脸上,语气森然:“但若此战按我的计划获胜,周副统领,从今往后,乡勇营一切军务,你必须无条件遵从我的指挥,可能做到?”
空气仿佛凝固了。周老憨看着沈砚秋那双毫无波澜却深不见底的眼睛,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决绝与自信,喉咙滚动了一下,所有质疑和不服都被堵在了胸腔里。他咬了咬牙,猛地一抱拳,低下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若……若大人真能以此法获胜,俺周老憨……服!从此以后,大人指东,俺绝不往西!”
“好!”沈砚秋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回案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舆图上,“既然如此,现在,我来部署具体行动方案。兵分三路!第一路,由周副统领亲自率领,携主力一百五十人,明日丑时出发,潜至黑风岭前山险要处,拂晓时分,大张旗鼓,佯装强攻,务必吸引匪众大部注意力!”
周老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沉声应道:“……得令!”
“第二路,”沈砚秋的手指移向后山,“挑选五十名最精锐、最擅长山地行进的弟兄,由我亲自带队,携带引火之物、柴草油料,借夜色掩护,绕行至后山溪谷,待前山战起,匪寨空虚,便迅速占据有利位置,准备火攻!”
“大人,您要亲自去后山?”苏清鸢忍不住出声,眉宇间染上一抹忧色。
“计划是我所定,最危险之处,我自然该去。”沈砚秋语气不容置疑,接着指向第三条迂回路线,“第三路,五十人,由王书吏协调,并那位老猎户带路,秘密潜行至黑风岭西侧这条隐秘小路埋伏。此路极可能是匪首遇袭败退时选择的逃遁路线!你们的任务,就是堵死它,不许放走一人!”
王书吏面色凝重,用力点头:“大人放心,下官必定办好!”
命令一条条发出,清晰而果决。堂屋内只剩下沈砚秋沉稳的声音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周老憨低着头,看着舆图上那三条仿佛带着杀气的箭头,一股寒意莫名地从脊背升起。他忽然意识到,这位看似文弱的县尊大人,骨子里藏着的决断和狠厉,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只是,这看似环环相扣的计划,真能如他所料那般顺利吗?那黑风岭上的百来号亡命之徒,又岂是那么容易入彀的?周老憨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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