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沉凝的气氛,被任千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打破。他猛地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将脑海中翻腾不休的惊涛骇浪暂且压下。那关乎身世、仇恨、恩情的巨大冲击,如同乱麻,绝非一时半刻能够理清。他深知此刻绝非深究之时,眼前这位月先生深不可测,言尽于此,已是莫大的提示,再多问反而不智。
他迅速收敛心神,将万千思绪强行锁于心海深处,对着月乘风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竭力压制后的沙哑与前所未有的郑重:“先生点拨之恩,如同暗夜明灯,千行……感激不尽,定当时刻谨记,细细思索。” 这番话,已不仅仅是对之前“闲聊”的客套回应,更隐含了对其揭示自身可能身世与未来道路的深刻领悟与承诺。
月乘风微微颔首,并未再多言,只是端起茶杯,示意他不必多礼。有些话,点到即止,过犹不及。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沉稳而富有韵律的脚步声,打破了偏殿的静谧。官御天处理完紧急盟务,龙行虎步而入,周身犹自带着一丝尚未散尽的肃杀与重掌权柄的凛然威严。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殿内,在任千行看似平静却难掩一丝恍惚的脸上略微停顿,但眼下有更重要之事,便未多问,只是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千行,此处没你的事了。立刻去整合人马,清点此次伤亡与缴获,并严密监视各方动向,尤其是海鲨宫残部以及……其他可能趁乱兴风作浪之辈,一有异动,即刻来报!”
“是,师父!千行领命!” 任千行压下心头万千思绪,恭敬应声,又向月乘风行了一礼,这才转身,步伐略显沉重地退出了偏殿。那离去的背影,较之先前,明显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思虑与挣扎。
殿门再次合拢,室内只剩下官御天与月乘风二人,气氛陡然变得更为凝练。
官御天径直走到主位坐下,身躯挺拔如岳,目光如两道实质的电芒,直射月乘风,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月先生,方才广场之上,多谢出手相助,助本座一举定鼎,震慑宵小。” 他语气稍顿,那股属于枭雄的压迫感自然流露,话锋随即切入核心,“先生之前传音所言,关乎官某武学根本……不知此刻,可否坦诚相告,详细分说?”
月乘风放下茶杯,神色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官盟主客气了,互利互惠而已。”他淡然回应,直入主题,“既然盟主问起,月某便直言不讳。《威龙神掌》刚猛无俦,乃是外家掌法中登峰造极之作,然其弊端在于过于依赖刚猛劲力,内力消耗巨大,若遇韧性极强、深谙以柔克刚之道的高手,久战之下,气势一衰,难免陷入被动,甚至被对手窥得破绽,反受其制。”
他目光微凝,转向更关键之处:“而《先天罡气》……” 语气带着一丝审慎,“凝气成罡,护体无敌,确是旷世奇学,几近于道。然,物极必反,阳极生阴。月某曾研读古籍,推演气机变化,发现罡气修炼至纯阳至刚的极致,其运转周期会与天地间至阴的太阴潮汐产生微妙对冲。故而……每逢月圆之夜,天地阴气最盛之时,修炼者体内玄关会受其牵引,自行松动,导致至阳罡气难以凝聚,乃至……出现功力倾泻、 大幅衰减之象。不知月某这番推演,与盟主实际情况,契合几分?”
官御天瞳孔骤然收缩,尽管心中已有准备,但亲耳听到月乘风不仅道出症状,甚至连其内在机理——“太阴潮汐对冲玄关”都推测得如此精准,心中仍是掀起了滔天巨浪!这已非简单的“知道弱点”,而是近乎于洞悉了功法的核心奥秘!他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上青筋隐现,但脸上却凭借数十年养成的城府,竭力维持着镇定,只是眼神深处的震惊与忌惮,却如何也掩饰不住。
月乘风不等他完全消化这份震惊,继续道,语气依旧平稳,却字字如重锤,敲在官御天最敏感的神经上:“至于那《一剑隔世》……”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此剑法,据月某所知,追求的乃是极致的‘毁灭’与‘断绝’。出剑之时,需将毕生功力、精神意志高度压缩凝聚于剑锋一线,剑气之极致锋锐,号称可斩断因果,隔绝生死。威力之巨,确是可怖可畏,堪称禁忌之招。”
他话锋陡然一转,变得锐利而冷静,如同医术精湛的大夫在剖析一剂虎狼之药的毒性:“然,此等极端剑法,其隐患同样根植于其核心剑意之中。其一,反噬自身。那瞬间极致凝聚与爆发的剑气,远超寻常经脉的承受极限,每一次施展,都必然对自身经脉造成不同程度的撕裂与损伤,若频繁使用,或是自身根基稍有不稳,便可能导致经脉寸断,武功尽废。其二,侵蚀心性。此等追求绝对毁灭的剑意,本身便蕴含着一股魔性,若修炼者心志不够坚如磐石,极易在追求力量的过程中被其戾气所染,逐渐迷失本心,堕入魔道。官盟主,月某所言,可有谬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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