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的驼铃声在晨光里漫进院子时,阿风正蹲在花田边给新芽浇水。铜壶里的水晃出几滴,落在“共生”木牌上,溅起的泥点反倒让那两个字更显鲜活。
“带信来啦!”他直起身朝院门跑,棉鞋踩在融雪的泥地里,留下串串深褐的脚印。书墨和小石头也跟着跑出去,廊下的林萱听见动静,放下手里的针线,目光越过花田,落在那队风尘仆仆的骆驼上。
领头的商队掌柜掀掉头上的毡帽,露出被风沙吹得黝黑的脸,怀里抱着个沉甸甸的牛皮袋。“林姑娘,书墨姑娘,”他笑着把袋子递过来,“西域的孩子们托我带的,说是给江南的‘伙伴’们备的春礼。”
牛皮袋解开时,先是滚出几个陶土小哨,哨身上刻着向日葵花纹,一吹就发出清脆的“啾啾”声,像极了燕鸣。小石头抢过一个塞进嘴里,哨音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引得众人都笑。
袋底还压着几包种子,用西域特有的彩布包着,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字——是孩子们学写的“江南”。“这是重瓣向日葵的籽,”掌柜指着种子包,“他们说去年寄的单瓣开得好,今年换个新品种,让花盘长得像小太阳。”
书墨捧着种子包,指尖抚过彩布上的针脚,忽然红了眼眶:“他们连绣花都学着江南的样子了。”彩布上的向日葵花瓣层层叠叠,针脚虽疏,却看得出是照着她寄去的花布帕子绣的。
林宇轩扛着新做的竹耙过来,耙齿上还沾着新劈的竹屑:“正好,昨天刚翻了块新地,这就种上。”他接过种子包时,指腹触到布包里硬硬的东西,倒出来一看,是块巴掌大的向日葵根雕,雕的是两个孩子手拉手站在花田里,一个梳着西域小辫,一个扎着江南发髻。
“是阿依古丽刻的,”掌柜解释道,“她说这是她和小石头。”
小石头的脸“腾”地红了,把根雕往怀里一揣,转身就往花田跑,鞋跟带起的泥点溅在新冒的芽尖上,倒像给绿芽戴了串褐珠。
林逸尘拿着药箱从医馆出来,正撞见商队的郎中。两人熟络地拱手,郎中递过个羊皮卷:“这是西域新整理的草药图谱,里面有几种治春瘟的方子,想着你们江南用得上。”羊皮卷里还夹着片干薰衣草,是去年书墨寄去的种子长出来的,香气混着药香,清冽得很。
书砚蹲在花田边,用小铲挖着坑,书墨往坑里撒重瓣向日葵籽,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睡着的精灵。“埋深些,”书砚提醒道,“去年的籽就因为埋浅了,被鸟啄走不少。”他说着,往每个坑边都插了根细竹枝,“等发芽了,就知道哪是单瓣哪是重瓣。”
日头升到头顶时,新种子都种进了土里。众人坐在廊下分食商队带来的馕,芝麻混着麦香在齿间散开。掌柜说,西域的向日葵也冒出了新叶,孩子们每天轮流浇水,还学着江南的样子,在花田边搭了竹棚,棚上挂着书砚刻的木牌拓片。
“他们说,”掌柜喝了口米酒,“等花开了,就架起梯子摘花盘,像江南摘葡萄那样热闹。”
林萱望着花田里新旧交织的绿芽,忽然觉得,这风递来的何止是春消息,更是把千里之外的日子,都织成了同一片花田。单瓣也好,重瓣也罢,江南的竹棚也好,西域的毡房也罢,只要种子在土里扎根,只要人心头的暖不凉,总有一天,会开出一样金灿灿的花。
商队出发时,书墨往他们的驼囊里塞了些新炒的葵花籽,还有包桃花粉——是今早从院角的桃树上扫的,粉白的花瓣碎里,藏着整个江南的春天。
驼铃声渐远时,小石头忽然指着天边喊:“看!是燕子!”
果然有几只燕子斜斜掠过花田,翅膀扫过“共生”木牌,留下几声清脆的啼鸣。新种的重瓣向日葵土里,不知何时落了根燕羽,白中带黑,像给种子盖了层轻盈的被。
书砚笑着捡起燕羽,插在木牌的缝隙里:“这是春信使留下的凭证,等花开时,它准能带着西域的消息再回来。”
风穿过花田,新抽的芽尖齐齐摇晃,像在点头应和。林萱知道,这故事还在继续,在每一粒埋下的种子里,每一次风递的消息里,每一个跨越山海的约定里,朝着更热闹的花田,慢慢生长,没有尽头。
就像这南归的燕,无论飞多远,总会记得来时的路;就像这撒遍大地的籽,无论落在哪,总会朝着太阳的方向,把日子过成花开的模样。
日头爬到竹棚顶时,小石头举着根沾着泥土的竹枝跑过来,枝丫上缠着片嫩绿的叶子。“书砚哥你看!新冒的芽!”他跑得急,裤脚沾了不少泥点,脸上却亮得像落了光。
书砚放下手里的木牌,凑过去细看。那芽尖裹着层嫩黄的种皮,像个刚睡醒的娃娃,正使劲往外挣。“是重瓣的。”他指尖轻轻碰了碰,“比单瓣的娇气些,得多留意虫害。”
书墨蹲在旁边翻土,闻言笑了:“你比先生还上心。”手里的小铲子没停,把周围的土培得圆圆的,像给嫩芽围了圈小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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