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雷声滚过天际时,花籽王已长成合抱粗的大树。树干上的纹路像极了驿道地图,江南的水纹缠着西域的沙痕,波斯的曲线绕着漠北的直线,最奇的是树顶,枝桠向四方伸展,东枝开着带稻香的黄瓣花,西枝缀着裹沙棘甜的橙红果,南枝挂着串琉璃般的紫铃铛,北枝垂着团像羊毛的白絮,风一吹,花果铃铛絮缠在一起,落得满地斑斓。
小石头踩着木梯爬在树桠上,正往枝桠间挂各族的信物。阿依莎寄来的羊角辫系在西枝,辫梢缠着江南的红绸;波斯商人的琉璃片挂在南枝,阳光透过时,在地上投出朵跨路花影;漠北的狼尾草绑在北枝,穗子垂着东海的贝壳,风过时叮当作响。
“小心点!”书墨站在树下仰着看,手里捧着个锦盒,“这是阿依莎父亲捎来的西域花种,说要撒在东枝下,让它顺着树干往上爬,和稻香花做邻居。”她打开锦盒,里面的花种闪着金芒,像揉了把西域的阳光。
书砚正往树干上钉新刻的木牌,牌上用各族文字写着“同源”二字,字体的笔画互相缠绕,汉文的撇捺勾着西域文的弯弧,波斯文的圆点挨着漠北文的直线。“这是最后一块牌了,”他拍了拍木牌,“从‘共语’到‘同源’,咱们花田的故事,总算刻进了树里。”
林逸尘背着药箱,正给树下的新苗换药。这些苗是用树顶落下的花果培育的,叶尖带着虹彩,根须一碰就冒出细密的水珠,据说能治千里跋涉的思乡病。“东海来的渔人说,带棵苗上船,哪怕在浪里漂三个月,闻着叶香也像在花田歇脚,”他笑着给苗儿培土,“这哪是药,是念想化成的根啊。”
日头爬到树顶时,驿道上涌来前所未有的商队。西域的驼队载着新酿的花酒,波斯的马队驮着琉璃盏,漠北的牛车堆着沙棘果干,东海的船工扛着浸透花香的渔网,都往花籽王树下聚——今天是约定好的“花会”,要把各地的新种撒在树下,让树王的根带去更远的地方。
阿依莎竟也来了。她穿着江南的蓝布裙,辫梢却系着西域的银铃,跑过来时,银铃响得像跨路花的铃铛。“小石头你看!”她举着个布包,里面是西域花田新结的籽,壳上的纹竟像树王的枝干,“它们自己长的,说要认祖归宗呢!”
小石头拉着她爬上东枝,两人并肩往树下撒籽。花籽落在各族商人的头顶、行囊上,像场带着甜香的雨。阿依莎指着西枝的羊角辫笑:“我娘说,这辫子在西域长了三年,缠着花田的风,早就成了半个江南的物件。”
树下的书墨和书砚正往陶瓮里倒各地的酒——江南的米酒、西域的果酒、波斯的香料酒、漠北的奶酒,混在一起,酒香里飘着花果香,引得蝴蝶都往瓮边飞。“这叫‘同源酒’,”书墨给每个人斟酒,“喝了这杯,不管往哪走,心里都揣着花田的暖。”
酒过三巡,商人们围着树王跳起了舞。江南的采莲步踩着西域的鼓点,波斯的旋转裹着漠北的长调,舞步踏过满地落花,竟踏出朵巨大的花形。小石头和阿依莎从树上跳下来,加入舞圈,他的草鞋沾着东枝的花瓣,她的银铃裹着西枝的果香,笑声缠在一起,比任何歌谣都动听。
傍晚的霞光里,树王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从花田伸出去的彩带,缠着驿道,缠着远方的山海。书墨往树洞里塞了本新的《葵花记》,里面画满了各地花田的模样,最后一页留着空白,旁边写着:“路无尽,花未央,此心归处,便是家乡。”
小石头和阿依莎坐在树桠上,分食着块混了四海蜜饯的花籽糕。远处的商队又要启程了,驼铃里混着树王的花果响,像在唱支送别的歌。阿依莎忽然指着树顶的虹彩说:“你看,天和树连在一块儿了,咱们的花,是不是长到天上去了?”
小石头望着那片虹彩,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从不是把所有人都圈在花田,是让花田的根扎在每个人心里。就像这树王,枝桠伸向四海,根却永远守着最初的土;就像这些往来的人,脚步踏遍千山,心里却总记着花田的香。
夜风带着酒香花香,漫过驿道,漫过远方的城郭。树王的枝桠轻轻晃,花果铃铛絮落了满地,像在铺条回家的路。书砚吹灭最后一盏灯时,看见树洞里的《葵花记》被风翻开,空白页上落了片虹彩花瓣,像有人用花作笔,写下了新的开头。
花田的故事,从来没有尾声。只要还有一颗花籽在赶路,只要还有一片花瓣在牵挂,这故事就会顺着根须,沿着花路,往更远的地方生长,长成所有人心里,那片名为“同归”的春天。
夜色漫上花籽王的枝桠时,树下的篝火仍旺。各族商人围坐在一起,手里捧着盛着“同源酒”的琉璃盏,酒液里浮着树王的花瓣,映着每个人的笑脸,像把整个花田的暖都酿在了里面。
阿依莎靠在树干上,给小石头讲西域花田的趣事:“那里的跨路花会跟着驼铃摇,铃响一声,花瓣就转半圈,像在给商队指路呢。”她从兜里掏出颗带银纹的籽,“这是‘听铃籽’,种在树王根边,以后它也能听着咱们花田的动静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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