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芳的身影几乎是撞进营帐的,带着一身清晨的寒露与压抑不住的惊惶。
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将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帐外有无数双耳朵在偷听:“七名死士,皆是袁家豢养多年的剑客,已混入民夫之中。袁谭买通了典礼的部分护卫,预备在大典之上,趁主公宣布快道贯通的瞬间发难,而后将一切推到董卓细作的头上,死无对证!”
昏暗的油灯下,刘忙的脸庞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映着跳动的火光。
他静静听完,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惊色,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笑意。
他将手中刚削好的竹简随手一放,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急了。”刘忙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闲事。
糜芳一愣,主公这般反应,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然而不等他再问,刘忙已经起身,披上外袍:“传我命令,请云长、翼德速来议事。”
片刻之后,关羽与张飞一前一后步入帐中。
张飞性子最急,见刘忙与糜芳神色凝重,一把按住腰间佩剑,环眼瞪得溜圆:“大哥,可是哪个不长眼的龟孙子又来寻衅?”
刘忙示意他们坐下,将袁谭的毒计简略说了一遍。
张飞听罢,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灯火剧烈摇曳:“好个袁本初的儿子,竟敢玩这种阴损招数!大哥,俺这就带一队人马,去把他那七个死士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翼德,稍安勿躁。”关羽抚着长髯,丹凤眼微眯,目光沉静如水,“敌在暗,我们在明,此刻打草惊蛇,反倒不美。”
刘忙赞许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两位兄弟,缓缓开口,说出的话却如平地惊雷:“翼德,坐下。我叫你们来,不是商量如何抓刺客的。我已决定,三日后的大典上,当着十八路诸侯的面,辞去这‘督运使’一职。”
“什么?!”张飞几乎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大哥!你莫不是气糊涂了?这督运使的位子,是咱们费了多大劲才拿下来的?粮道就是命脉,咱们好不容易抓在手里,怎能说放就放?!”他的声音粗豪,震得营帐嗡嗡作响。
刘忙抬手,虚虚一按,示意他冷静。
他看向张飞,眼神锐利而深邃:“三弟,你以为,权力是官印上刻的几个字吗?”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稳有力,“你且看,这横贯盟军大营的快道,是谁一寸寸设计规划的?是我们的工兵营。那每隔十里一座的烟火信号台,是谁驻守操作的?是我们一手训练的斥候。沿途的中转仓,是谁在管理调配?是糜家和我们派去的管事。甚至于,那些在快道沿线开辟的屯田点,是谁在耕作?是响应我们号召的流民。这些人,他们听谁的?”
张飞的怒气渐渐消退,被刘忙一连串的发问给问住了,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刘忙继续道:“我辞去督运使,袁谭之流必定会迫不及待地抢夺这个位置。可他们抢得去官印,抢得走我一手建立起来的这整个体系吗?他们能让民夫信服,能让斥候听令,能让管事交出账本吗?我若一走,这套为盟军输血的庞大机器,立刻就会陷入瘫痪。他们争得头破血流,最后会发现,这督运使的位子是个烫手山芋,除了我,谁也坐不稳。到那时,他们要求我回来,就不是我求他们,而是他们求我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关羽,此刻凤目中精光一闪,他缓缓抚摸美髯的手指停住了,沉声道:“大哥之意,莫非是……金蝉脱壳?”
“正是!”刘忙但实际上,我要让他们看清楚,没有我刘备,他们连一粒米都运不出去!
每一辆在快道上奔驰的粮车,每一座高高耸立的信号台,每一个挥汗如雨的民夫,他们都是我的眼睛,是我的手,是我不穿盔甲的兵!”
这番话语,让张飞彻底冷静下来,他眼中的怒火变成了全然的钦佩与兴奋,一拳砸在自己掌心:“妙啊!大哥这一手,比直接宰了那几个刺客高明太多了!让他们自己把脸凑上来给咱打!”
三日后,快道贯通大典如期举行。
高台之上,十八路诸侯齐聚,旌旗蔽日。
高台之下,是数万名参与快道建设的民夫,黑压压的一片,延绵数里。
刘忙一身戎装,立于快道起点,身姿挺拔如松。
他手持督运使官印,面对着无数双眼睛,声音通过真气催动,清晰地传遍全场:“诸位盟主,诸位袍泽,诸位乡亲!快道贯通,实乃我联军讨董大业之幸!然,刘某才疏学浅,德行微末,实不堪督运使之重任。今日,刘某在此,自请辞去督运使一职,回归本部,专心操练士卒,以待战机!”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诸侯们面面相觑,民夫们更是议论纷纷。
谁也没想到,在这大功告成的荣耀时刻,刘忙竟会选择激流勇退。
人群中,袁谭的眼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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