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内,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曳不定,将糜芳焦急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压不住的惊惶:“主公,东仓三号库,八百石粮草一夜之间尽数霉变。末将细查过,粮仓的通风石板被人用湿泥堵死,霉斑自中心向四周扩散,呈放射状……这绝非天时潮湿所致,是有人提前在粮堆中心洒了潮粉!”
帐中一片死寂,只有刘忙修长的指尖在案几上无声地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粮草,是十几万联军的命脉,而洛阳东仓,则是这条命脉最关键的枢纽。
一处霉变,或许只是开始,若这股暗流无法遏制,大军未战先溃,只在旦夕之间。
刘忙缓缓闭上双眼,并未理会糜芳的惊慌,而是将心神沉入丹田。
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流随之而动,在他的感知世界里,整个大营的人与物都化作了或明或暗的气运光团。
他将意念集中在“粮草霉变”这一事件上,丝丝缕缕的因果线开始交织、指向。
忽然,一个雄壮的身影在他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名正在营中巡逻的亲兵,身形魁梧如铁塔,气血旺盛如烘炉。
但在刘忙的气运感知中,此人肩头却缠绕着一缕极不协调的黑雾,那黑雾细若游蛇,阴冷而诡诈,正丝丝地向外散发着与霉变粮草同源的晦暗气息。
就是他。
刘忙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看向侍立在旁的亲卫队长,语气平淡地问道:“军中那个力能扛鼎的胡车儿,现在何处当值?”
亲卫队长一愣,连忙答道:“回主公,胡车儿今夜负责外围巡防。”
刘忙微微颔首,不再言语,只是指尖的敲击声停了。
糜芳见状,心中愈发焦急,却不敢再多问。
他看不懂主公这番高深莫测的举动,只能将满腹忧虑强压下去。
次日清晨,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全营。
主公刘忙偶感风寒,病情沉重,甚至在议事时当众咳喘不止,不得不宣布闭营休养,一切军务暂由大将周仓代管。
同时,一张安民告示贴满了营地内外,言辞恳切,只说主公需静养数日,请诸将士安心职守,勿要惊慌。
一时间,营中人心浮动,各种猜测暗流涌动。
而就在这片刻意的混乱中,一则不起眼的“闲聊”在帅帐亲卫之间悄然发生。
两名亲卫在换防时,压低声音交谈,其中一人故作神秘地对同伴说:“你听说了没?周仓将军接管军务,头一件事就是从快道三号中转仓调粮。今晚子时,要偷偷运走五百石精米,直接送往酸枣前线。这批可是宝贝,一点防备都没有,就怕路上出事。”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被不远处经过的胡车儿听得一清二楚。
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顿,粗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眸子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他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着自己的巡逻路线,脚步沉稳依旧,只是那悄然握紧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动。
与此同时,联军大营外数里处,一口早已废弃的枯井旁,几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如鬼魅般聚集。
为首的少年,正是阿丑。
他身边围着三名同样瘦小的流浪儿,他们是阿丑新收拢的班底。
“都记住了吗?”阿丑的声音稚嫩却异常严肃,“我们兑换的《密语编码法》里,‘炊饼暗哨’是最简单的一环。你们几个,就以卖饼为名,在各营之间穿行。记住,我们不为赚钱,只为盯人。”
他拿起一个烤得焦黄的炊饼,用指甲在饼底轻轻一划:“记住这个记号,一条直线,代表一切正常。如果看到有生面孔在营中鬼鬼祟祟,或是有本营军士深夜独自离营,就在饼底画个‘叉’。送饼的时候,把有记号的饼不动声色地交给指定的人。”
三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中却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亮。
对他们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份差事,更是让他们这些卑贱如尘埃的流浪儿,第一次感觉自己“有用”。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
当晚亥时,一名卖饼的孩童在营地边缘的角落里,拦住了一个正要出营换防的黑衣校尉。
他递上一个热乎乎的炊饼,校尉接过,借着火把的光看了一眼饼底,一个清晰的“叉”字赫然在目。
校尉神色不变,将饼揣入怀中,转身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就在方才,孩童亲眼看到那个叫胡车儿的大块头,脱下军服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色便服,避开主路,鬼鬼祟祟地从一处偏僻的栅栏缺口溜了出去。
另一边,周仓亲自押送着一支插着“粮”字旗号的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出大营。
然而,车队行出不足十里,便在一个岔路口突然转向,所有车辆和士卒悄无声息地遁入了一片茂密的枯林之中,熄灭火把,伏兵待机。
车上装的,根本不是什么精米,而是沉甸甸的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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